玉昆宫中丝竹悦耳，曹太后正倚在美人榻上看两个赤膊的侍卫对打，打到精彩处便叫一声好，赏其一杯美酒。
另有一身披轻纱的内侍跪坐在侧服侍着，胸膛挨她极近，时不时递一颗剥好的葡萄到她嘴边。
曹碧萱吃着葡萄饮着美酒，观看着眼前侍卫的表演，正高兴时有宫女从外面跑了进来，在银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银枝面色微变，遣退她后摆了摆手，示意房中众人也退下。
侍卫和内侍相继退出宫中，曹碧萱被扫了兴，皱眉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银枝低声道：“宫外的人传话，说是……说是王府近来总有个小丫鬟偷偷跑去抓药，抓的还都是些安胎药。”
曹碧萱一惊，猛地从塌上坐了起来。
“安胎药？你问清楚了吗？这药是给谁喝的？是那小丫鬟自己用，还是成王妃在用？”
“那人也不清楚，说是王府正院管得严，寻常人等根本不能随意出入，只有王爷和王妃身边亲近的人才能进。但他观察了那丫鬟几天，见她并未服药，看着也不像是有身孕的模样。”
“起初他怕弄错了，并不敢往宫里报，直到今日看见那小丫鬟将药递给王爷身边的一个下人，这才赶紧把消息传出来了。”
曹碧萱起身赤着脚在房中走了几圈，口中不停喃喃：“递给成王身边的人，那肯定是没错了，一定是云氏有孕了！”
“成王将云氏宝贝的什么似的，定怕她有孕的事被外人知晓，凡她入口的药物也定是要亲自检查了的。这药若给了成王妃身边的人还不一定是真的，但若给了成王的人……”
她急的跺了跺脚，一脚踩在地上才想起自己没穿鞋袜，跺的脚底生疼，又赶忙坐了下来。
“太后，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银枝将她扶稳坐下后道。
曹碧萱将手边的引枕揉成一团，道：“还能怎么办？在我的漓儿正式掌权之前，这孩子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生下来的！”
她说着吩咐了银枝几句，银枝点头，按她吩咐的交代下去了。
………………
过了没几日，一碗汤药便被端到了宋匀徵面前。
宋匀徵看着这熬的浓稠的药汁，眉头紧拧。
“查清楚了？”
“查清了。”
燕荆道。
“外院的浆洗丫头翠环近来时常去外面抓安胎药，抓回来的药并不煎服，而是故意偷偷背着人送给内院的管事丫鬟怡然。”
“这一幕被杂役陆霄看见，报给了外面卖糖葫芦的小贩，小贩又报进了宫里，宫里便给陆霄送回了一副滑胎药，让他想办法把翠环抓的药替换了。”
“陆霄替换时翠环就在暗处看着呢，但她并未拆穿，而是等陆霄走了，将陆霄换的药如往常般交给了怡然。”
“怡然平日人缘好，在内院除了您的书房和这正院，几乎哪里都能去。”
“今儿个是王妃服食补药的日子，她便趁人不注意加了几味药材在王妃的补药里。”
“我刚才已经找大夫查验过这汤药还有今日补药的药渣，大夫说加了大量阴寒之物，服用之后会腹痛不止，若是女子服用，则很可能会伤了根本，今后再难有孕。”
“方才拷问怡然时，她一口咬定是曹太后指使她的，但我搜了她的房间，发现那几副安胎药和滑胎药都好好放着，压根没打开过。她加在王妃补药里的那几位药材，都是从别处得的。”
“我再要拷问她，她却是咬了舌头，什么都不肯说了。”
“好在翠环交代了不少，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到了户部尚书顾遥知的一位远亲族弟。然后……就没有了。”
宋匀徵默默听完，眉头皱得更紧。
“我已一再表示过对皇位并无兴趣，他们却还是这般小人之心。哪怕我故意放出与云殊假成亲的消息，他们也依旧不信，现下竟想对云殊动手！”
燕祁也是愤愤：“王妃乃是忠良之后，镇国公府仅存的血脉，枉他们自诩正义之士，竟也对王妃下得去手！还好王爷你一早防备着，对外宣称王妃定期服食补药，让这些人信以为真，不然他们只怕就要在王妃的饮食里动手脚了！”
崔城腿脚不好，常太医会定期来给他针灸，顺便给云殊请个平安脉。
宋匀徵知道自己府中有人一直盯着云殊，为了将这些人钓出来，故意说云殊会定期服食补药，且一直让人按时按点煎药端进正院。
果不其然，有人打起了这补药的主意。
宋匀徵嫌恶地看了药碗一眼，道：“端下去倒了吧，窗户都开开把药味散了，别沾到我身上。”
他可不想待会儿云殊在他身上闻见药味。
燕祁点头，端起药碗便出去了。
燕荆留在房中，问宋匀徵：“王爷如何打算？”
宋匀徵冷哼一声：“顾遥知这么做，无非是记恨我贬了孙昌海的官，把他发配到泸州那个苦寒之地去了。孙昌海这个户部侍郎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收的那些银子不知孝敬给了顾遥知多少。我贬了孙昌海，就是断了顾遥知的财路，他肉痛，便想让我也肉痛。”
“方明恩也是老糊涂了，为了防着我，明知顾遥知有问题还把他留在身边，也不怕哪天被顾遥知连累，甩都甩不掉。”
燕荆眸光微动，道：“上次王妃说了碧云山庄的事，属下已派人去查，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了。”
宋匀徵点头：“我对方明恩这老头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那庄子不见得真是他买的，但他毕竟为官多年，又一直身居高位，族中难免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些便宜之事。”
“他若与我相安无事，我便分得清楚些，不将这些算在他头上，但他若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么说，是对方明恩这位三朝老臣多少还有几分敬重。至于顾遥知，在他眼中不过一只小虫而已，想踩的时候随时都能踩死，单看他心情罢了。
说完了这两人，燕荆才又问：“宫里那位如何处置？”
曹太后这次虽只是被人当枪使了，但她也确实有意伤害王妃。
宋匀徵皱眉：“若不是念在当初她帮过我和母妃一把……”
他不耐放地摆了摆手，道：“罢了，让娘娘敲打敲打她，让她以后老老实实当她的太后，别再做这种蠢事！”
燕荆应诺，见他再无旁的吩咐，这才退了出去。
………………
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宋匀徵回了正院，进院时正瞧见有人搬了一筐莲蓬进来。
这莲蓬用冰存着，一路从居安城快马送来，此时看着虽不及刚摘下来时的样子，但也还算新鲜。
宋匀徵想起云殊先前说过的话，问：“这就是居安城外那处无名荷塘的莲蓬？”
下人是云殊身边的人，闻言点头，笑道：“王爷也知道那处荷塘？”
“听王妃说过。”
宋匀徵说着拿起几支，抖了抖上面的水，道：“抬下去吧，这些我先拿进去剥了。”
下人点头，将其余的莲蓬抬走放进冰库了。
宋匀徵抱着莲蓬进了屋，放在桌上一个个地剥起来，想着等云殊回来，就能吃到剥好的莲子了。
上次在碧云山庄他自己剥过几颗，知道不好剥，但也没想到会那么难。
今天连着剥完了一整个莲蓬，他就觉得手指开始疼了。
可一个莲蓬也才十来颗莲子，刨去那些剥的坑坑洼洼不好看的，就只剩几颗了。
宋匀徵吹了吹手，忍着疼又剥了几个，总算剥出满满一碗圆润的莲子，剥的不好的那些则全都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砸吧着嘴，仔细品尝，觉得这莲子确实比碧云山庄的清甜一些，难怪云殊一直惦记着。
他笑眯眯地把剥完的莲蓬丢到一旁，让下人收了，便坐在房中等云殊回来。
云殊今日回来的还算早，进门便见他献宝似的推了一碗莲子过来。
“我以为要过两日才能送到的，没想到这么快。”
云殊说着更衣净手，坐下来抓了几颗莲子放到嘴里。
甘润清甜，味道虽不及现摘现吃，但也很好。
“你尝过了吗？”
她问道。
宋匀徵点头：“吃过了，确实比碧云山庄的好吃。”
说话时他下意识拢了拢袖子，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手指。
但想到上次云殊给自己抹药时的场景，又忍不住心头微动，犹豫一番后故意把指尖露了出来。
云殊果然看到，拉过他的手问道：“怎么回事？你又动针线了？”
但仔细一看却没有针眼，只是拇指的指甲缝红的格外厉害。
宋匀徵原本是有意引起她注意，此时被问起，又觉得实在矫情，说不出口，便赶忙又往回缩：“没事的，不用管。”
云殊却已是了然，无奈道：“下次别再做这些了，你这身子骨，娇得很。旁人针扎几下看不出来，你要红上好几天，今儿这手指头怕是也要过几日才能好了。”
说着已从药箱中拿出药瓶，给他的指甲缝抹药。
宋匀徵心里高兴，但还是忍不住嘟囔：“哪有你说的这么娇气。”
“怎么没有？上次是谁扎破了好几根手指头，涂了三天药才好来着？”
两人低声拌着嘴，脸上却都挂着笑，让晚风都不忍打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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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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