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回到正院时就见宋匀徵趴在床上,枕边放着一摞折子,把脸都挡住了。
她皱了皱眉,走过去正想搬开折子问宋匀徵哪里不舒服,就见他撑着胳膊从折子里探出头来,脸上还挂着笑,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云殊心头微松,坐到床边问:“怎么样?腰还疼的厉害吗?”
宋匀徵摇头:“没事,不动就不疼。”
说着又指了指手边那厚厚一摞,桌上还摆了许多的折子道:“宫里的折子送来了,我……太医叮嘱我卧床休息,可老趴着看折子又伤眼睛,你读给我听好不好?”
云殊没想到宋匀徵叫自己来是为了这个,眉梢微挑:“这不妥吧?”
她又不是朝中官员,更不是什么内阁大臣,怎么能看折子呢?
宋匀徵却浑不在意,摆弄着手中朱笔道:“我不妥的事多了,还怕这一桩吗?”
说完怕她仍不放心,又添了一句:“再说了,自己家里怕什么?又没人会说出去。”
云殊想了想,轻笑一声:“也是。”
说着便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道折子,翻开念给他听。
宋匀徵平日虽称得上“勤政”,但那只是责任心使然,事情交到他手里他就会尽力办好,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爱干这个。
就说这些折子,十本里面有一半说了正经事就算不错的了,他往常完全是耐着性子批阅。
云殊读了几本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些人平日就是这么写折子的吗?”
她是镇国公府独女,从小就可自由出入父亲的书房,除非是真涉及到什么机密之事,不然镇国公写折子也并不避讳她,有时还会借此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知道父亲在折子里虽然也不可避免地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大多还是在说正事。
可她刚才看的这些折子,很多都是通篇废话。
若只是请安折子也就罢了,看一眼丢开就是。但既是交代政务的折子,就应力求清晰扼要第把事情说清楚,是辖内有事上报,还是对朝廷有所求,都应表达清楚,而不是长篇大论看似说了很多,最后什么内容都没用,只简单总结为“一切正常”“无甚大碍”即可。
云殊看的上火,再想到宋匀徵代理朝政三年从未休息一日,可每日那么忙碌,大量时间却浪费在了这些无意义的折子里,就更觉得生气。
宋匀徵平日看习惯了,已不甚在意,这会儿见云殊不高兴,赶忙拿回来道:“还是我来看吧,这么多字念着费劲,还是看的快些。你读这么半天也累了,快去喝口水润润嗓子。”
云殊皱眉仍坐在旁边:“我读着你都知道累,那你自己每天看着难道就不累吗?”
“还好,我习惯了。”
宋匀徵笑着宽慰。
他知道这是朝中有些人不服他,又拿他没办法,所以故意给他找事。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虽然有时候看着也觉得不耐烦,但想想过几年宋漓长大了就不用他再管这些了,也就忍下来了。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呢?你的习惯只会纵容他们这种风气,让自己越来越累。”
云殊严肃说道。
宋匀徵见她神情这么郑重,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赶忙说道:“没事的,陛下再有几年就长大成人了,到时候管他们怎么写折子都跟我没关系了。等宝玺都交回去了,我就去封地逍遥自在,再不掺和朝廷的事。”
他说这话是为了宽慰云殊,但不知为何,云殊听后脸上的气恼虽不见了,却也仍不见开心的样子,好像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
宋匀徵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云殊回神,勉强露出一抹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纵容这些人了,这样会让自己很累。”
她前世嫁入沈家,只是管着那么小小一个府邸,为了周全各房各院的事宜就已是心力交瘁。宋匀徵要有如何强大的心智,才能撑起这家国天下?
她不再多言,把种种思绪都压回心底,继续给他读着那些满是废话的奏折。
宋匀徵起初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云殊陪着自己罢了,现在见她看这些折子会生气,便不想再让她读,要拿过来自己看。
云殊却不肯,仍是坐在边上坚持读给他听。
宋匀徵有些后悔,觉得一开始就不该找云殊,平白惹她不高兴。再想到之所以会如此,全是这些满篇废话的折子闹的,便没了平日的好脾气,朱笔一阵飞舞把这些人骂个狗血淋头,让他们以后少说废话。
云殊在旁扫了一眼,点点头:“就该如此,多骂他们几回,把这些折子也记入他们的考核,写这种废话折子的一律在三年大考中不得评为上等,看他们今后谁还敢如此。”
宋匀徵一边写字骂人一边连连点头,点着点着忽然抬起头来,眸光微亮:“对啊!好主意!”
他因是代理朝政,所以往常处理政事大多都是按着朝中一贯的规矩来,非必要不做什么修改,免得改出什么毛病来,费力不讨好。
但云殊说的这个法子,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能极大程度的避免某些官员明明屁都没干,但为了显得自己在办事而整日给朝廷上书,也能节省朝中许多人的时间。
比如地方官的很多事情是要层层上报的,若每个人都一堆废话,那等于每一个环节都要浪费很多时间,平白增加了大家的工作量,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明明很简单的事却要花很长时间去处理,费时费力。
若规定好折子的格式,杜绝这种动不动满篇废话的现象,这些问题就解决了。
宋匀徵心里琢磨着,越想越高兴,道:“顺便把请安折子和政务折子也分开,以后请安折子里不许说政务,这样忙时就可先把请安折子放一边,不看也无妨。”
他说着在眼前废话连篇的折子上画了个王八,然后啪的放到一旁,与云殊相视而笑。
两人一个读一个批,又批过几本折子之后,宋匀徵后知后觉地抬头,眸光晶亮地看向云殊:“你……你刚才是在为我生气吗?”
云殊睇他一眼,没说话,又翻开一本折子来念。
宋匀徵被她眼尾扫过,只觉心头酥麻,片刻后小声嘟囔一句:“你就是在为我生气。”
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说完又迅速低下头去,红着耳朵在折子上认认真真画起了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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