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以岁到达冀望家时是六点整,他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将三千五百块现金递给冀望。
冀望看也没看,接过后便放在了茶几上。
言以岁问:“你不数数?”
冀望看了他一眼,说:“你也没要收费证明。”
言以岁沉默着眨了下眼睛,看着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实际上只是无话可说。
因为言以岁没找冀望要收费证明,是知道冀望的损失一定比三千五百块钱多,而冀望没有亲自确认那笔现金,只是因为相信言以岁不会说谎。
言以岁没说什么,他自动结束这个话题,之后看了一眼客厅中央那个像是被刻意收拾干净的茶几,说:“上课吧。”
言以岁脚步平静地朝茶几走去,冀望却停在原地,问:“你早来是为了早下课?”
言以岁站在茶几旁,回头看着冀望说:“我是来找进门的办法的,能不用门卡跟着别人进来的都是保安认识的人,陌生人他会问。”
冀望确实不清楚自己对言以岁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就是这个地方别人进得来,而言以岁不行,冀望不愿意。
冀望一只手插进衣兜,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之后刚要开口,言以岁就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
“所以只有两个办法。”言以岁说,“要么给我准备一张备用门卡,要么我每次来,你都得下来给我开门。”
冀望脸色一滞,言以岁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强硬的态度而心生不悦,但实际上冀望只是在想到一个令人愉悦的可能性后,不动声色地将准备好的备用门卡往衣兜深处推了推。
“门卡做不了。”冀望随口道,“以后你到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吧。”
言以岁无法不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因为冀望看起来是个十分怕麻烦的人,言以岁不久前才去冀望被罚了二百块钱的地方看过,那辆摩托车依然停在那儿,直到现在都没被取回来。
但言以岁对于意外的表达形式仅仅是一个抬眸,那动作自然到连一直盯着他的冀望都没看出不妥。
言以岁没有对冀望的选择表达出任何不满,他看着冀望,只说:“好,那我以后六点二十给你打电话。”
其实还有更多更容易的方法可以解决言以岁进不来小区的问题,但言以岁只给冀望提供两个选项,是因为越少的选项,越容易让人做出选择。
冀望是聪明人,他会选择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答案,言以岁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冀望是为了报复自己。
为了报复言以岁昨天那句“不要给我打电话”,冀望可能会在每一个六点二十让手机关机,处于飞行模式,不在服务区,或者更直接一点,他可以不接自己的电话。
言以岁深吸一口气,迅速在脑中构建了几个解决办法,但很可惜,能让冀望满意的一个都没有。并且以眼下冀望能为自己带来的利益来看,言以岁无法在任何一个冀望有意羞辱自己的瞬间主动提出退课。
既然如此——
言以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拿起背包,拉开拉链。
——就让冀望羞辱去吧。
言以岁从背包内拿出一支笔和几张白纸,他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冀望,心想,如果世界上有这么简单的羞辱人的方式,如果冀望真能以自己在大门外等待的时间来决定消气程度,自己甚至可以找个李渊不在的时间来站上一晚。
冀望看着在茶几上摆开教学资料的人,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坐那儿干什么?”
言以岁缓缓眨了下眼睛。
冀望又说:“去屋里,沙发我伸不开腿。”
言以岁没有反驳,他能感到自己一侧的耳廓有点发热,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东西,拿着背包进了卧室。
言以岁看见卧室内一整片换过的地板,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他坐下后立刻将两只脚往里收了收,想给冀望留了一个足够过人的位置,但两把椅子离得太近,冀望进来时还是碰到了他。
冀望给言以岁拿了瓶可乐,是上次言以岁在一冰箱的可乐中亲自选出的那个口味,言以岁没说什么,接过之后就将可乐放到了桌面一角。
“上次的题拿出来。”言以岁不等冀望回答,直接就说,“没写可以现在写。”
冀望似乎是笑了一下,也可能没有,言以岁没有将目光停留在冀望脸上超过三秒过,他看见的只是冀望一个收敛唇角的动作。
冀望将已经写好答案的卷子放到言以岁面前,言以岁对着答案看了一眼,发现没有问题,就想把那张卷子收起来。
然而冀望的手却一下按了上来,他骨节分明的手压在试卷上,说话时不论声音还是动作,都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你不自己做一遍吗?”冀望说,“这套题的答案错误率很高。”
这句话的目的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为了为难言以岁,但言以岁不在意,他依然会照做。
言以岁没写任何一步计算过程,唯一出现在演算纸上的,是一个跟冀望的答案一模一样的方程式。
“答案没问题。”言以岁说完,自然地等待起冀望的下一个“命令”,以言以岁对“为难”这个词的理解,他认为冀望至少还会让他扩写一次计算过程。可事实是,冀望只是将那张言以岁写了答案的纸抽回到自己面前,然后手腕搭在桌边,轻轻转了一下笔,说:“那就上课吧。”
抛开主观因素,单以教学难易度来说,言以岁其实非常乐意给冀望这样的学生上课。因为到目前为止,在言以岁给冀望上过的十几小时课中,冀望从没让他重复过任何一句话。
包括言以岁上次故意提高难度的授课内容,言以岁重新讲起来,才发现冀望那时看起来心思不在课堂上,实际却将重点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言以岁是个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的人,就算小区楼下突然出现一具尸体,只要人不是李渊杀的,言以岁就不会好奇对方是怎么死的。
但不可否认,言以岁现在确实对冀望产生了疑问,他想不通,像冀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学不好化学。
“我下去一趟。”冀望从屋外接了电话回来,说,“取个东西,马上回来。”
言以岁愣了一下,之后直接站起来,准备跟冀望一起出门。
冀望看着言以岁的动作,勾了勾唇角,问:“干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见我爸?”
言以岁因为无语而抿了下唇,他解释道:“我去外面等你。”
冀望噙着笑意,说完“用不着”后就大步离开了房间。
冀望离开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不安感开始逐渐侵蚀言以岁的大脑,他想去确认一次大门的门锁,但李莺莺却忽然发来微信,说要一张冀望的照片。
李莺莺说照片一千,视频三千,然后看言以岁不回复,又说干脆视频通话。
言以岁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只看到李莺莺说要照片的消息,之后李莺莺发了什么,言以岁一条都没看,但他不安的指尖却在摩挲手机屏幕时不小心接通了李莺莺打来的视频电话。
李莺莺知道冀望还在上课,所以她立刻噤声,而言以岁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接通了视频,正拿着手机朝大门走去。
他必须亲自确认一次这道门可以从里面打开。
言以岁试了两次,依然没能成功打开门锁,但这是一种言以岁没见过的门锁,所以言以岁认为应该是自己打开的方式有问题。
言以岁不知道自己已经将大门上了两道安全锁,他沉着地站在门前回忆了一会儿冀望之前开门的方式,但还没等言以岁再试一次,门外就传来了“滴滴滴滴”的声音。
即将被发现乱动门锁的心虚和大门终于可以被打开的心安同时灌进言以岁的情绪里,他倒退一步,本意是想给冀望让一个进屋的位置,但大门却没有如他想象般顺利打开。
咔嚓。
是钥匙插进锁眼儿的声音,冀望正在门外开言以岁不小心上的第一道锁。
言以岁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还好接下来门把手在言以岁的注视下逆时针转动了四分之一圈,言以岁刚要深吸一口气,被拉开的大门就被迫停在了一个尴尬的角度上。
言以岁跟冀望从不到三厘米的门缝中看着对方,中间还隔着一条纤细的银色防盗链。
言以岁率先避开冀望的目光,他重新走到门前,问冀望:“按哪个?”
“不知道。”冀望看着面无表情,只有耳朵红成绛色的人,说,“我没用过。”
言以岁说话间始终没再看冀望的眼睛,他低着头,手指搭在门锁上,说:“那我随便试了。”
冀望还没同意,言以岁就“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冀望能听见言以岁在屋内毫无章法地按了一会儿,但这次言以岁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锁链就“哗啦”一声收了回去。
言以岁站在贴近大门的位置,跟冀望说:“你再开一次。”
言以岁不知道冀望第二次按下密码时是什么表情,但总归是不会比隔着门缝看过来的那道目光更可怖了。
言以岁这么想着,然后站在原地,等门开之后才移动脚步给冀望让了个进门的位置。
言以岁开门时将手机放在了玄关前的柜子上,他想等冀望进屋后再伸手去拿,但冀望却先他一步发现了那部手机。
手机屏幕上,冀望的半张脸一闪而过,就在冀望皱眉的瞬间,李莺莺已经吓地结束了通话。
但这还不是全部,接下来出现在冀望眼睛里的,是李莺莺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李莺莺:给我拍一下冀望的房间。
李莺莺:算了,还是开视频吧,我自己看。
李莺莺:说话,这次5000,行了吧?
李莺莺:通话时长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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