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既没有面对村里小孩时的慈祥,也没有面对瞎闹腾的村民时的严肃,现在的他只剩满脸的疲倦。
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在此刻仿佛都变得深刻了许多,人也看着苍老了不少。
而一旁的蔡会计,则是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着,吸了一大口,缓慢又低沉的吐了出来。
烟雾缭绕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位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就那么站在大榕树下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蔡会计将手里剩下的烟屁股往地上一丢,脚用力的在上面碾了碾,那力度像是要踩死谁一样,恨恨的。
“就这么着了?”
老村长坐着自己带出来的折叠小凳子上,嘴里嘬着烟枪,半响,才嘶哑着声音,回道:“要不然还能咋办?人家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就20块,我们说啥好话都不管用。”
老村长心里只觉得悲哀,对方不就是仗着他们没处告状吗?
确实,他们又能去哪告状?去市里?但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是知情人了,这状还能告成吗?别反过来还给梨花村招灾了。
而且,老村长心里还有其他的担忧,就算上告,对方说20块是一开始的‘订金’,等荒地有了一次收获后,再给剩余的。
上面又能怎么样?那些人甚至还能因此得到个谨慎的好评呢!
蔡会计被老村长反问,也是无话可说,他要是能想出什么招来,至于这么憋屈的被赶出来吗?他们那群人真是有恃无恐!
恐怕整个县的高层领导们,都蛇鼠一窝了!
“唉,既然都这样了,回去之后也别和小夏专家说了,人家给我们打听消息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道理一直帮我们的,告诉他情况不就是想着麻烦人家吗?所以别说了,就当我们这次没来过县里。”
说完,老村长就佝偻着腰,往公汽站走去,背影看着格外的萧索。
老蔡这个中年人,仿佛一瞬间也踏入了暮年,哀叹一声后,便跟上老村长的步伐,前往回村的路。
同样站在大榕树下的夏至,将一切尽收眼底,也听到了所有,他胸口仿佛有被一股气堵着,让他难以呼吸,憋得难受,不吐不快。
“神君,我突然觉得掌握力量,肆无忌惮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是为民众好的,为什么不行?!”
靖川同样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但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叹。
千年的岁月,类似的事情他见过无数回,比这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所以,这样的‘小事’并不能调动他的情绪。
而对于夏至的问题,靖川没有直接去否认,而是反问道:“然后呢?”
夏至积压的怒气被这反问打断了,他甚至还迷茫的侧头看向对方,“什么然后?”
靖川平淡又冷静到极致的和夏至对视着,“我是问,肆无忌惮后呢?”
夏至被神君漆黑的眼眸盯着,仿佛也被那份冷静所感染,起伏不定的情绪好似被浇下了一大盆冷水,心也被砸在了实处。
是啊,然后呢?
不知道为何,夏至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神灵算人类吗?
若真的要细究,有一部分还是算的吧?
就像张瑾和百山,他们曾经也是人类啊!但也有像神君这样的,本身就是精怪。
这样的神灵,在国家眼里,在没了高高在上的滤镜后,还会只有尊敬,没有一丝丝其他的想法吗?
夏至在脑海里衍生出了无数的想法,但他又紧急停止了后续的想象,他觉得自己就差一步就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了,释放出里面的恐怖。
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也绝不是可以轻易接受的。
于是夏至,狼狈的撇开脑袋,不敢再继续和神君对视,他不想承认,对于这个问题,他害怕饿了,也退缩了。
靖川轻轻的拍了拍的夏至的头,顺势轻抚他柔软的金发,安抚道:“你还小,就别想那么多了,想些开心的事吧!
比如,晚上你要如何在梦中惩罚他呢?”
夏至在内心悄悄的松了口气,感谢神君没有追根究底,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
然后就开始苦思冥想所谓的惩罚了,绝对不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
夜幕降临,外表辛勤努力的副县长终于是打道回府了。
包泽锐回到家中,老婆和孩子都不在,回老家去看外婆外公了。
他将公文包随手一扔,整个人疲惫的陷在沙发中,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面上在休息,但脑子却没有一丝一毫停止过高强度的转动。
老丈人在他的政、治道路上给了他许多帮助。
这次,县委书记终于是到了要退休的年纪了,有没有机会挤开县长,由他坐上那个位置,就看这次了!
年初的开荒补贴计划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他勾连了下面主要负责这件事的部门,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下面的人投诉不进来,里面的人也无法知晓外面的一切。
捞到的钱,为了县委书记的位置能更稳妥,还要往上多送送,打点一二。
包泽锐将最近的计划,以及刚联系的那位的态度,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就不知不觉地靠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就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想要洗漱一下回房睡觉,但突然,手腕上的坠感,以及哗啦啦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等看清楚手的情况后,他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被带上镣铐,以及系着的有婴儿手臂粗的铁链,他直接傻眼了。
他怎么会带上这个东西?难道他被人绑架了?
霎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可能做这事的对象,但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刚才所有的想法都被他推翻了。
周围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空中缭绕蒸发,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山坡上,向上望去,冒着红光热气的火山口正在喷发熔浆,硫磺裹挟着毒烟从岩浆上腾起,那滚烫翻滚的熔岩,宛如一条条赤红色的长河,沿着山体向下流淌。带来漫天的炽热,这里是生灵的禁区。
包泽锐则是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呲目欲裂,因为他清晰的看到,其中一条熔岩长河奔涌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他一开始还骗自己这只是梦境,没可能他会突然来到这个诡异的火山啊!
但岩浆很快就接近他了,炽热的温度,哪怕还没接触到,但已经让他满头大汗,头发、眉毛甚至多开始自燃了。
身上被火灼烧的痛感让他放弃了最后的幻想,开始不断挣扎,想要往山下逃跑。
但现实是,他的手腕被锁链禁锢,而锁链的另一头牢牢的钉在山体之中,让他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无法挣脱。
只能惊恐的看着岩浆缓慢但坚定的向他靠近,蔓延至他脚底的那一瞬间,他失声尖叫,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岩浆竟然没有再继续顺着山体向下流淌,而是在触碰到他之后,开始向他身体上攀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包泽锐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被高温灼烧,身体内的所有液体都在沸腾,体温的急剧上升,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正在飞快融化。
但哪怕他在怎么的尖叫打滚,痛苦哀嚎,身上的熔岩还是将他彻底包裹住,焚烧成灰。
而更令他惊恐的是,他发现,哪怕熔浆灼烧他,将他化成了灰烬,他也依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感受疼痛,并且重生!
没错,就是重生。
包泽锐再次惊恐的从地上猛地坐起,看着手上熟悉的铁链,再看向山顶处正在喷发的熔浆,泪水混合着汗水鼻涕,糊了一整张脸。
他癫狂的大叫,不停的求人来救救他,他不想再次感受岩浆焚烧的痛苦了。
然而无人响应他的求救,更无人在意他的哀嚎。
当不知道第几次再次睁眼时,包泽锐虚弱的趴在地上,哪怕此刻的身体还是完好的,但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熔浆焚烧全身后,他已经被折磨的精神崩溃了。
之后,他干脆仰躺在地上,不闹也不挣扎,麻木地等待下一次的焚烧和痛苦。
而当岩浆即将再次烧穿他的双眼时,包泽锐恍惚间好像在空中看到了几个大字。
【十六层火山地狱】
-
“啪!”
首都的政府大楼中,一位老人将手里的资料重重的摔在桌上,愤怒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拍着。
“看看,你们都看看,这是什么?贪污!还是发生在三位神灵眼皮底下的贪污!”
“现在,我不想听任何人的任何解释,直接给我停职查办了他!!和他有关联得也要查办!
快!要快!不许耽搁大珂县,以及整个W市的今后发展!”
*
收到消息的省里,立刻就派人到大珂县,去到包泽锐家中,打算将人直接带走审讯。
几位警察来到包泽锐的家门口,多次按响门铃,但不论怎么按门铃和敲门,里面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心中觉得不妙的几人,果断的将门给暴力打开了。
“不许动,包泽锐!你涉嫌贪污公款,金额巨大,现根据上级指示,我们将逮捕你!”
熟练且快速的将警告话语吐完,几人便发现,他们需要逮捕的对象正背对着他们,蜷缩在沙发上,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怎么了。
多次警告对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后,几人便试探着上前,拿出手铐,打算直接将人拷上带走。
谁知,原本安静蜷缩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静的人,在被带上镣铐的那一瞬间,竟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这个!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烧死我!不要!”
极端惊恐下的包泽锐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将面前的所有人都推倒,挣开他们的禁锢后,第一时间开始疯狂的拉扯着手上的手铐,生拉硬拽的,哪怕手腕因为他的暴力而受伤出血了,也没有丝毫停止的想法。
嘴里还不断地喃喃自语着,“拆开,得赶紧拆开!快拆开啊!!会被烧死的!!!”
警察看到包泽锐发疯,都惊愕不已,不明白对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疯掉了。
还是他们当中的队长率先反应了过来,直接一针麻醉将人给放倒,这才停止了现场的闹剧。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打算先将人带回去,等汇报完情况后,看上级要处理吧,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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