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叫家长

罗青蓝是上课之后才来国子学的,跟着庄蔚一起。

唐怀芝座位在窗边,他忐忑一早上了,这会儿一眼便看见了罗青蓝,兴奋地招招手,用口型道:“青蓝哥!”

罗青蓝勾勾嘴角,拉着庄蔚去了时文先生那里。

一堂算学课上得心不在焉。

下课之后,唐怀芝便跟庄满跑了出去,正好撞见学正,被带到了后院。

罗青蓝脸上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庄蔚更是自然,还对庄满招了招手。

俩小孩儿并排站在台阶下,垂着脑袋任先生训斥了一番。

先生一伸手,学正拿过来锃光瓦亮的一把戒尺。

上家塾时也都被打过,但那把戒尺跟眼前这把比起来,简直算是秀气了。

唐怀芝给罗青蓝递了个求助的眼神。

罗青蓝勾勾嘴角,转过头去。

无情!

学正持着戒尺,念一遍俩人犯的学规,叫了唐怀芝的名字。

唐怀芝咬咬牙走过去,伸出左手来。

学正扬起戒尺,啪!

不是小孩儿了,哭起来会觉得没面子。

再要是被打哭的,便更没面子了。

唐怀芝一直抿着嘴,想着不就是二十戒尺吗,挺过去就行了。

可这一戒尺下去,肩膀都跟着抖了抖。

真疼啊!

戒尺落下去五六下,已经顾不上旁的了,眼泪时生生疼出来的,实在控制不住。

手心儿瞬间红起来,唐怀芝不忍心看,转头跟罗青蓝对上了目光。

罗青蓝一直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轻轻勾了勾嘴角。

后面十下,学正便没那么用力了。

但手心儿已经肿起来,一点儿触碰都能疼得掉眼泪。

学正打完他,庄满已经出了一脑门儿汗。

眉头紧皱着,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挨打。

唐怀芝蹭到罗青蓝身边,把红肿的手给他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刚才笑我了?”

“嗯,”罗青蓝脸上有淡淡的笑意,轻轻捏一下他的手心儿,“有的小孩儿哭起来很好看。”

唐怀芝捧着左手,“你还有没有良心啦?我又不是故意要哭的,这不是疼么?”

冬日里,小孩儿穿着一身月白校服,脖领的兔子毛围了一圈,眼圈儿鼻尖儿都是红的。

阳光打过来,眼角未落的一滴水闪进人心里去了,莫名叫人心里软软的。

“给,”罗青蓝往腰间一摸,掏出个东西来,放到唐怀芝向上摊开的手心儿里。

“糖啊!”唐怀芝弯弯眼睛,眼角那滴水甩到了手里。

掌心躺着一颗糖,包着彩纸,“还是杏仁儿的!”

杏仁儿酥糖挤进嘴里,旁边挨打的庄满的惨叫都被忽略了。

因为受了罚,后面那节课没跟着上,俩哥带着出去了。

庄蔚抓着庄满的手给罗青蓝看,“瞧瞧这小猪蹄儿。”

庄满眼泪都没干,被他哥捏这一下,又涌出来了,“你是不是亲哥了?”

庄蔚给他蹭蹭脸,“哭个屁,你哥我在武学都是挨军棍,也没见跟你似的,这都没破皮儿。”

庄满喊了一声,“挨军棍是啥光荣的事儿吗!”

“哪个小男孩儿没挨过打,瞧你这样儿,”庄蔚又看了一眼唐怀芝,这位眼圈儿也红着呢,“瞧你们这样儿!”

罗青蓝把他往旁边推推,“属你最闹腾。”

这会儿快用午膳了,罗青蓝带着他们去了杏花楼,吃新上的鳗鱼面。

幸好打的是左手,不影响用筷子。

俩人各抱着比脑袋还大的一碗面,埋头吃得挺欢。

罗青蓝在唐怀芝脑袋上抓抓,笑道:“没心没肺呢。”

“这位也是,”庄蔚一看他弟便一脸嫌弃,“再大的事儿都不耽误你俩吃。”

唐怀芝眼圈儿还红着,狡黠地笑笑:“不怕,天塌了有青蓝哥顶着呢。”

庄满吸吸鼻涕,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地陷了有六哥兜着呢。”

庄蔚扔给他一方手帕,“吸了鼻涕再吸面条啊?”

庄满不好意思地抓过手帕,胡乱抹了抹鼻子,小声嘀咕:“我小时候就爱流鼻涕,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不知道会传染还是怎么,唐怀芝也跟着吸了吸鼻子,伸手给罗青蓝要手帕,“我咋也流鼻涕了?”

罗青蓝无奈笑笑,“你俩这饭吃得真够味儿。”

午后,杜丞相才从宫里赶来。

一身朝服都没来得及换,急三火四地直奔国子监祭酒处。

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立时出来相迎:“杜丞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杜丞相身材魁梧,络腮胡子极为骇人,快步进去,连茶也没心情喝,“李大人,那不争气的又惹事儿了?”

“能听见吗?”庄满蹲在墙角,让杜文蹊站在他肩膀上,悄悄往里看。

杜文蹊扒着屋檐,费力地往里瞥,“只能看见我爹的头顶,不过只看头顶便知道,他一定气得不轻,都快冒烟儿了。”

唐怀芝在旁边扶着杜文蹊的腿,“别怕,我瞧杜伯伯人挺温和的。”

“那是对你,”杜文蹊轻叹一口气,“你信不信,一会儿他肯定要亲自打我手板。”

“小七小七,”杜文蹊使劲儿抓着屋檐,“别抖啊,我要掉下去了。”

庄满额头都冒汗了,“叫你平日少吃点儿,要是小唐我就不会抖。”

“我这跟吃没关系,”杜文蹊下巴尖儿往房里一挑,“我这是随我爹。”

“快快快,我爹转头了!”

杜文蹊猛地往下一蹲,庄满支撑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

杜文蹊从上面砸下来,连带着唐怀芝也摔了。

三个人不敢叫唤,一骨碌滚起来便要跑。

一抬头,杜丞相已经来到了眼前。

杜文蹊嘿嘿一笑,“爹,你来啦。”

杜丞相嘴角一抽,先是一手一个,把唐怀芝跟庄满给拽起来,又把手伸到了腰间。

瞬息之间,牛皮带玉扣的腰带便解了下来,往空中一扬,一声脆响。

杜文蹊跟个小泥鳅似的,咕噜滚到一边儿,爬起来就往李大人身后跑。

由于闪躲及时,身手灵活,经验丰富,只臀部中了一皮带。

李大人被拽得一个踉跄,硬着头皮挡在杜丞相面前,“杜丞杜丞,您消消气。”

“文蹊他天性赤诚,有些少年人的脾气都是正常的,训诫几句便罢了。”

杜丞相不愧是开国老将军,准头极好,皮带硬是绕过李大人,抽在了杜文蹊肩膀上,边使劲儿边嚷嚷,“赤诚个屁,正常个球!”

李大人被杜文蹊拽着满院子跑,“这这这,杜丞,您要注意言辞。”

杜丞相又甩了一下,“老子已经很注意了!”

李大人身板瘦削,抵挡不住,杜文蹊看准空隙,蹿到了唐怀芝身后。

杜丞相把皮带卷了卷,指着唐怀芝,“贤侄,你闪开,这没你事儿。”

唐怀芝把杜文蹊护在袖子后面,朝杜丞相露出个笑脸儿,“杜伯伯,您消消气,别给打坏了。”

杜丞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行,今儿要不是怀芝护着你,老子把你屁股打开花。”

好容易劝住杜丞相,李大人拉着他去喝茶,又好言好语地把人送走了。

杜文蹊挨了好几下,肩膀上有些红肿,给学正要了药酒,让唐怀芝拿着药棉给他揉。

庄满拄着下巴,一脸愁容,“本以为六哥凶,可跟青蓝哥比起来简直温和太多,跟杜丞相一比,简直是顶顶温和的了。”

唐怀芝努努嘴,“青蓝哥不凶!”

庄满“哦”了一声,“也就你觉得不凶。”

杜文蹊拍拍庄满的脑袋,“没事儿,我爹这雷声大雨点小,他要真想抽谁,早皮开肉绽了。”

“那也肿了呢。”

唐怀芝手上很轻,眉头也拧着。

杜文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几天便好了,回去还能装装可怜,让我娘给点儿私房钱。”

冬去春来,唐怀芝也十四了。

今年恰逢科考,还未开始,对于状元的讨论便开始了。

国子学私下里有人开了赌局,好些学子都来押注。

人选其实不难猜,头几回的前三甲,都是出在国子学状元堂,那里聚集了大盛最优的学子,在国子学,一直以升入状元堂为荣。

今年的三甲尤其好猜,状元堂的谭乔声、韩成知,以及萧氏门阀的萧望。

今日便是殿试之期,连杨先生都在猜这回的新科状元。

午后,唐怀芝三个人一起去恭房,一路都在争论状元是谁。

杜文蹊解着裤带,说得很笃定,“一定是韩成知啊,那可是天之骄子,三岁习文四岁习武,五岁读遍天下圣贤书啊!”

庄满把他往旁边挤了挤,“你就吹吧,又不是亲表哥,成日挂在嘴边,快跟小唐一样了。”

唐怀芝“哎”了一声,“啥就跟我一样了,我也没说青蓝哥中状元啊!”

庄满点点头,“也是,那你押谁?”

“谭乔声啊!多好看,一定能中!”

唐怀芝至今都记得小时候看的那份京城小报,对谭乔声记忆深刻。

尤其是在国子学见过几面,觉得人比小报画像更俊之后,便对于他这次的科考充满了信心。

“那我也跟着你押他,”庄满道,“反正不押那个萧望。”

三个人并排把着鸟尿尿,杜文蹊眼睛往下一瞥,吹了声口哨,“小唐长大了啊!”

“啥呀?”唐怀芝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别乱看。”

庄满嘿嘿一笑,手把着甩甩,“我的最大!”

“嘴硬吧你,”杜文蹊系好裤带,兀自去旁边洗手,“小鸡仔儿!”

“你才小鸡仔儿!”庄满跟着在水盆里搅了搅,“我昨儿做梦了!”

“是吗?”杜文蹊顿时来了兴趣,忙揽住他的肩膀,“跟我说说,梦见哪个姑娘了?”

唐怀芝洗完手,把水珠往俩人身上弹,“你们咋都做梦了?”

庄满被他俩拽着,硬是把昨晚的梦给说了一遍。

一路回到桂花院,脸都臊红了。

学舍里出来好些学子,一边议论一边往外跑,说是去看状元。

三个人把庄满的美梦放到一边,也跟着跑了出去。

拔拔苗,嘿哟,长大一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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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叫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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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的小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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