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满听闻沈鎏的话,泪水决堤,哭得愈发汹涌,双手下意识地攀上沈鎏的肩头。这位平日里鲜少落泪的顾将军,此刻仿佛要将积攒多年的泪水一股脑倾泻而出,泪水连绵不断,浸湿了沈鎏的红衣,在上面留下了斑斑泪痕。
沈鎏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且有节奏地拍着顾满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如同回到了幼年时的沈鎏与顾情
顾满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眼,望着沈鎏,哭得哽咽难语:“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鎏抬手,轻轻抚过顾满的脸颊,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而后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琉璃般的眼眸中笑意盈盈,用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口吻说道:“小心肝儿,本王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嗯?”
话音刚落,沈鎏便吻上了顾满的唇,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顾满瞬间瞪大了双眼,此刻正值光天化日,周围还有众多将士。他本能地想要推开沈鎏,却浑身发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顾满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到底谁才是alpha啊!
一旁的将士们一边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战场,一边时不时地看向沈鎏与顾满,平日里冷峻平淡的眼神里,此刻也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一吻结束,沈鎏和顾满额头相抵,沈鎏微微喘息着,轻声在顾满耳畔说道:“这两场仗打完,蛮人最少三个月不敢进犯。一会儿陪我进宫复命,嗯?”
顾满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沈鎏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拉着他往军中的军医帐走去,嘴里念叨着:“你身体不好,这刚复生,怕是对身体有什么危害。”
到了军医帐,顾满连忙招呼晏景过来。晏景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就像看到了新奇实验品一般跃跃欲试。
“别用那种看实验体的眼神看我。”沈鎏神色淡淡,不咸不淡地说道。
晏景有些尴尬,赶忙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为沈鎏把脉。可这脉把得越久,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你活过来以后,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晏景开口问道。
沈鎏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顾满也仔细回忆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沈鎏上战场的时候,眼睛是暗红色的,而且身上的伤都好了。”
晏景看向沈鎏的衣襟,沈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解开衣服,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皮肤。
顾满还来不及害羞,便看到沈鎏心口的位置,赫然出现一片如血般暗红的荷花印记。那血色印记在莹白如玉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妖冶诡异。
晏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像是遭遇了灭顶之灾,脸上的表情扭曲,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有话就直说。”沈鎏神色平静,开口催促道。
“你不是人……”晏景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我是什么牛鬼蛇神,嗯?”沈鎏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说了你可别生气……”晏景小心翼翼地说道。
“说!”沈鎏的语气不容置疑。
“天煞孤星,大概死不了……”晏景一咬牙,把话说了出来。
沈鎏听后,不禁觉得荒谬,被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道:“空口白牙说大话也得打打草稿吧,嗯?”
晏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虽说我晏景不敢自夸医术空前绝后,但好歹也是当世无双,怎么会闲来无事骗你……”
沈鎏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生气,散发着一种死寂又微活的诡异气质,俗称:活人微死。
过了许久,沈鎏缓缓开口,眼神空洞无光,宛如放了一夜的凉茶,声音中满是疲惫:“在我小时候……玄安寺的老和尚都说我是天煞孤星……顾情也说我是个天杀的祸害,注定不老不死、百病缠身,要亲眼看着所有人离我而去……”
一语成谶,往昔的话语此刻如重锤般砸在心头。
晏景默默从柜子里拿出一盘糖,轻轻放在沈鎏身边。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安慰沈鎏。
说老和尚的话是假的?可玄安寺的住持十年来预言无数,哪一次不是一一应验。
劝他别把顾情的话放在心上?可顾情是他的亲生母亲。
安慰他可能是误诊?但沈鎏死而复生的事实又该如何解释?
想来想去,这似乎是个无解的死局,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顾满刚欲开口,话还未及出口,便被沈鎏堵了回去。
沈鎏站起身,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轻轻堵住顾满的唇,顺势还捏了捏他的脸,笑意盈盈地说道:“走啦。”
二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漫天风雪之中。晏景瞧了瞧空荡荡、一颗糖都不剩的盘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沈鎏怎么会因为一句“天煞孤星”就自甘沉沦、一蹶不振呢?
这次返回皇城,沈鎏格外善解人意,没有选择骑马,而是登上了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
马车之内,沈鎏慵懒地躺在顾满腿上,一头银白长发肆意披散,身上的红衣鲜艳似血。他抬眸,双眸含情,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味看向顾满。
顾满只觉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而后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为沈鎏按起了太阳穴。
可沈鎏却偏不安分,宽大红袖下的手悄然攀上顾满的腰,光洁匀称的手臂随之露了出来。
顾满担心此举会有损沈鎏的清誉,下意识想要挣脱。沈鎏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吗……”
顾满敏锐地察觉到沈鎏情绪异样,忙低头看向他。
只见沈鎏眼中的缠绵悱恻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孤独怅惘,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恐惧。
顾满只觉心口一阵揪痛,便不再挣扎。
在寂静的氛围中,沈鎏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老皇帝说,他喜欢我……”
顾满闻言,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鎏。
沈鎏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有些失魂落魄,扯出一抹苦笑:“他是我父皇,是不是很荒谬?”
“进宫见父皇那天,我为他续了十年寿命……等以后你快不行的时候,我也给你续命,好不好……”
“顾情死后,在我什么都不会的时候……经常会有宫里的人来找我……”
“那段时间像噩梦一样缠着我,我每天都不得安生……”
“再后来……我遇到了你。那晚月黑风高,你在宫里迷了路,我在房檐上练剑,瞧见了你,还把你当成了刺客。”
“当时风很大,你也看到了我,便想来问路……结果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沈鎏抱着顾满的手越收越紧,仿佛是漂泊在天涯的孤蓬,终于寻到了救命的稻草。
“最后,宫里的内侍来寻你赴宴,我便放你走了。那时我还在想:原来宫里还有宴会这回事啊……”
沈鎏似乎是疲惫到了极点,声音愈发轻柔:“所以顾满,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高洁无瑕、出淤泥而不染。在我年少时,这具身体就已不清白,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你要是后悔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以后我们……也可以只做‘朋友’……”
顾满听着沈鎏这番近乎绝望的剖白,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知道,沈鎏没有表面表现出来这么强大,哪怕是满天神佛也会有畏惧,何况是沈鎏
可能在沈鎏眼里,自己一定会因为嫌弃、憎恶、恶心而离开他
顾满看着沈鎏失焦的瞳孔,一股燥热传来,心里无端有些理解了沈鎏的孤独怅惘
无尽的生命是种痛苦,我唯恐长命百岁,百病缠身
顾满的手掌突然扣住沈鎏的后颈,苦橙气息的信引如潮水般漫开。常年握剑的指节抵在对方腺体上,惊得沈鎏浑身一颤。
“你......”
“嘘。”
顾满的拇指碾过沈鎏泛红的眼尾,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俯身咬破自己舌尖。血腥气混着烈酒般的信引渡进沈鎏唇齿间,将那些自厌的话语尽数封缄。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车帘缝隙漏进的雪光映着沈鎏散开的银发。
沈鎏衣衫凌乱,好一派春光乍泄。
顾满的护腕硌在他颈侧,却比任何锦缎都要滚烫。常年征战的将军此刻将毕生温柔都揉碎在亲吻里,连沈鎏发梢缠绕的荷花香都要仔细尝过。
“当年在忘柳殿墙头,你使的那招平沙落雁......"顾满抵着他额头喘息,"我后来对着月光练了三百遍。”
沈鎏忽然想起十七年的冬夜。顾满提着宫灯误入荒园,被躲在檐角的自己一剑挑落了狐裘。少年人倔强的眉眼映着雪色,竟比御赐的琉璃盏还要清亮。
车外风雪愈急。
顾满扯开衣服,将沈鎏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脉搏上:"天煞孤星又如何?我顾家儿郎的命,从来都是向阎王抢来的。"他指尖顺着对方脊柱凹陷处寸寸下移,在尾椎骨重重一按,“倒是殿下这身子......
沈鎏闷哼一声,红衣领口被扯得斜斜挂在肘间。心口血色荷花随着呼吸起伏,竟似活过来般舒展花瓣。顾满的唇擦过那抹妖异红痕,突然尝到铁锈味。
"你流血了?"
沈鎏低头看着自荷花中心渗出的血珠,忽然轻笑:“怕么?这具身子早在十五岁那年就不知道被多少人......”
"我带你回顾家封地。"顾满突然说。他解下玄色大氅将人裹住,掌心贴着那截伶仃腕骨:"柳州尽头有座白塔,塔顶的星子近得能摘下来当弹珠。等开春冰化了,我教你射天狼星。"
沈鎏的指尖深深掐进顾满后背。
他忽然想起晏景说的"天煞孤星",想起顾情咽气前咒骂的"祸害",想起原本不属于他的折辱,可此刻有人把滚烫的誓言烙在他腐烂的命格里,比心口盛放的血荷还要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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