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不久前,七烛台餐馆。

太阳即将落下,有人披着满身余晖推开了门。

看不真切容貌的黑发青年与门口的侍者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后上了楼。

七烛台的一楼是寻常顾客吃饭的地方,二楼则设置了私密性更好的包间。饭点的人很多,他的出现并没有掀起任何涟漪。

艾利·安铎转身,手掌触碰墙壁,魔力无声释放。随后他踏进一张平平无奇的装饰油画里,脚下传来柔软的支撑,他在这个近乎纯黑的空间里再次左绕右拐。片刻后,某处的石墙无声滑开,不明不暗的幽蓝烛火照出一条向上升起的螺旋石阶。

艾利·安铎踏上石阶的瞬间,一切便悄然无声地恢复原样。

走到石阶的顶端,黑曜石与银嵌成的门扉阻断了他前行的步伐。他抬手,富有韵律的叩了五下,门上的结界不再排斥他的来访,艾利·安铎于是推门而入。

抬眼是一个稍显混乱的密室,金发的华服少女正坐在圆桌的主座之上。她面前搁着一把极华丽的折扇,桌上是温热的食物,而她手里却捏着一叠不厚的信纸,轻轻摇着头。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她碧色的眼眸不紧不慢地抬起,与来人对视。

“我看他就是偏心!”一旁的银发青年咬牙切齿,似是还没发觉他正声讨的主人公已经到来。

“别这么说,誓言法阵可是证明了艾利说的是事实,卡瑟曾是他的救命恩人。”长着一对长耳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温和的青年有着一头水蓝色的长发,让人见了便心生温凉,回归平静。一如他本身。

“那也不能!”银发青年拍桌而起。

“伊西里,当着我面说我坏话可不好。”艾利·安铎道。

他一向沉静的声线里带了些打趣的意味,任谁都能听出他们熟识,甚至关系颇为不错。

银发青年,也就是伊西里差点跳起来:“怎么了……”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精灵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叉子东西,一边塞一边搪塞道:“你看这奶油芝士意面,多好吃,来来来你也来一口。”

“唔……”苦于嘴里还有吃食,伊西里只能抱着臂不满地嚼嚼嚼。

他的眼刀从艾利·安铎转移到精灵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眸明晃晃写着——“我跟你没完!”

另外三个人怎么会看不懂,纷纷笑出声来。

这引起了伊西里更大的不满,他抓住刚才的叉子,忿忿地插进精灵推荐的意面中,用力地搅了搅。

“抱歉,我来晚了。”艾利·安铎道。

奥罗拉摇摇头,示意他先坐下,旋即道:“都自己人,哪来那么多规矩。”

今日一聚,是为昨夜艾利·安铎突入其来的书信,也为白天他在审判厅大张声势的所作所为。

奥罗拉放下那份让她头痛了一天一夜的信,声线森冷威严,单刀直入正题,“艾利,如你所愿,人已经保下来了。”

“现在,说服我,让我确信

——卡瑟不是一张会毁掉我们所有人的鬼牌。”

“我知道你……”

年轻的王储顿了顿,还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凝神道:“我需要你告诉我,除去他的战力和情报,我们到底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足以抵消我们这一步棋带来的巨大风险?”

诚如艾利·安铎在审判厅所言,卡瑟确实可以成为他们的一把尖刀,但这远远不够。

艾利·安铎道:“剿灭魔王军残党,我们缺少人手和方向。”

“然后呢?”

“我们四人间,你即将继承王位,伊西里也大概率成为下一任主教。只有我和凯厄德斯借审判庭职务之便,能相对轻松的进出皇城。”

奥罗拉拿起手边繁复的折扇,忽地展开,“你还记得我即将继承王位?”

“我知道,”说到这,他再一次放低了声音,说出的内容却清晰无比,“但更重要的是——有迹象表明,魔王不一定完全死了。”

“如果祂有复活的可能,在你和伊西里必然受限的未来,他会成为我们在外唯一的眼睛和剑。”

伊西里大惊失色:“什么?!”

凯厄德斯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来得及拦住伊西里。

奥罗拉收起折扇,问:“你确定吗?魔王可是当着我们的面死了。”

艾利·安铎摇摇头:“我还在追查,但大差不差了。”

“那老不死的!”伊西里捶桌。

大差不差,那就是最少有七成把握。奥罗拉沉默着。

艾利·安铎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为卡瑟开脱,如果他说有七成把握……那阻止魔王复活,简直是迫在眉睫。

“卡瑟自首这件事确实出人意料,毕竟他已经失踪了十一个月零九天。”艾利·安铎道。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奥罗拉探究的目光,指节轻轻地在桌面叩了一下。

奥罗拉道:“或许这就是个圈套。”

艾利·安铎却摇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陈述着惊人的事实:“他昨晚召唤圣火,向我自首时,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他接着道:“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他套上了锁魔绳。”

“还朝他施了咒语。具体来说是一种古老的主仆契约,一旦成功,被施咒人会被施咒人单方面完全控制。”

“你们也知道,如此霸道的契约,达成条件必然万分苛刻。”

“它要求被施咒人发自内心的愿意接受施咒人对他的一切处置,但凡有心底有半分不愿,都不可能成功。甚至哪怕只是潜意识的反抗,都会延续施法时间。”

“但我成功,只用了一瞬间。”艾利·安铎说着,用食指比划出“一”的手势。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卡瑟在那个时候,的确是愿意接受艾利·安铎对他的一切处置的。这就很有说服力了。奥罗拉想,静待着对方的后语。

“从束缚人身自由到彻底限制魔力,他展现了极强的接受能力。”

“到目前为止,除了言语上的不满,他都表现得很放松,很……听话。换句话说,他真的给我一种任我处置绝无怨言的感觉。”艾利·安铎话说的十分诚恳,很轻巧的避开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继续道:“我露了一些破绽,也尝试了激怒他,但全都不了了之。”

“再者,你们也看见了。审判过程中,那些冗长的、莫名其妙的指控,他一条也没有反驳。”

凯厄德斯:“也就是说,你认为他是真心求死的?”

艾利·安铎颔首。

主座上的奥罗拉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在我看来,他自首无非三种原因:一、他是真心求死;二、这是苦肉计;三、他体内有某个我们都不知情的咒语在驱动他做事。”

“你的契约能检验出其中任何一种吗?”

“不能。”

奥罗拉:“那你要怎么保证?”

艾利·安铎道:“誓约已经达成。只要解不开,他就属于我。这是事实,无关他的意愿。”

时间过去了良久,奥罗拉终于妥协:“我会尽力帮助你,但这并非出于私情,而是将计就计。宫廷里的蛀虫定然会借此发难,老鼠也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我会下一盘棋,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你要抓紧时间去印证你的猜想,然后摧毁它。”

“在这个过程中,”年轻的王储顿了顿,“我不希望听到你保下的死囚犯出现任何问题。如果有,你必须亲自处决他,并承担一切后果。”

“如果有那一天,艾利,”奥罗拉的声音冰冷如铁,“我将亲自主持你的审判。”

“好。辛苦你了。”艾利·安铎认真道。

奥罗拉抿了口茶,道:“赶紧坐下来吃饭吧,站那么久也不嫌累。”

“不了,我打包了一份带回去。”

伊西里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就知道!!!”

艾利·安铎转过身,道:“伊西里,我必须回去。如果说他要做什么事,那就是今天了。”

奥罗拉挥了挥手,“行了,赶紧走吧。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谢了。”

艾利·安铎带着从七烛台打包的饭菜推开家门时,已经做好了人去楼空的准备。

但卡瑟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出现了,只消一眼,他就看出那是从哪里拿的。

这个结果一样在他意料之内。毕竟这人是他们那一届,甚至是有史以来最热衷于各种生活魔法的人。学生时期的他就推测对方在生活技能方面十分欠缺,卡瑟后来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换句话说,失去魔力对于卡瑟来说就像失去空气一样难受。

他不可能忍得了,除非他不是卡瑟。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一切都是对方的苦肉计,那么他今天就会跑,带着书房里所有假造的文件。

但他没有。

卡瑟确实忍不了,也确实被他气炸了。但他没有跑,他从阳台翻进了主卧,给自己找了一套衣服。

这真是……完全符合他的性格。艾利·安铎压下嘴角的笑意,继续想了下去:像一只被绑架回家限制了自由,剪了爪子却还要龇牙咧嘴,发现毫无作用后只能通过霸占主人衣服来泄愤的猫。但那衣服本身就是为他准备的。

艾利·安铎偷偷看着卡瑟手腕上的那条锁魔绳,鲜红色格外显眼,不知道第多少次想:果然很适合他。

猫气炸了,朝他索要魔力使用限度。

他当然不可能给卡瑟解锁魔力。艾利·安铎心里像明镜一样清楚,一旦恢复魔力,卡瑟第一个就抓花他的脸。

跑不跑还不确定,但很可能会散养他。

艾利·安铎靠在客房的门框上,心想他可不愿意让家里被闹个天翻地覆。眼睛则追随着正从储物袋里不停搬东西的卡瑟,对方挑挑拣拣,一点一点的填充着原本空荡的房间。

.

卡瑟从储物袋深处翻出一个不太显眼的盒子,但盒子上的花纹他记得清清楚楚。

拿出这个东西,艾利·安铎应该就会接受给他恢复魔力的请求。

他于是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转身道:“艾利·安铎。”

“怎么?”那人问。

“你这魔力也不让我用,魔法道具也不让我用,那这个总行了吧。”

他手心捧起一枚紫水晶制成的耳坠,宝石在灯光下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卡瑟听到艾利·安铎呼吸一滞,视线长久的落在他身上,最终颔首道:“可以。”

赌对了。果然这个耳坠……艾利·安铎不会拒绝。

他心念一动,耳坠便悄然飘至他耳垂下。他余光清晰地看到,在冰凉的水晶贴上他颈侧时,艾利·安铎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再次翻涌出他看不懂的晦暗情绪,似潮水般要将他吞没。

【小剧场】

卡瑟:当你弱小的时候,愤怒在别人眼里都会变成撒娇。

艾利:嗯。

卡瑟:你在嗯什么?

.

感谢blhe的评论。

祝大家天天开心万事如意,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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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审判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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