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六梨抓阄放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丁昭明和铜精都不赞成,但也不敢说话。
铜精是担心放出去早晚是麻烦,丁昭明却是担心,定界阁少了助益,对方六梨不算什么好事情。
这日午后,赤尧没过来,派了海蚀前来,海蚀感念着方六梨那日救他的恩德,说话的时候都变得恭敬异常。
“我主子说因了献祭一事,耽误了族里许多大事,这两日怕是没时间过来了,只让我过来好好谢方前辈,主子特意嘱咐了,若前辈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开口,他必定满足前辈。另则让我说与方前辈听,献祭的案子了了,遗憾的是没有抓到设坛的几人,他们被主子识破后当时便献祭了,昨夜那怪物的目标当真是月娘,月娘如今都还好,只是受了些打击和惊吓,需要好好恢复一下。主子昨日也受了些伤,不过不碍事,修炼些时日便也好了。”
方六梨正在抓阄,不在意道:“本也不必谢,若硬要谢,我听说狐族王族有一把遮日伞,妖鬼撑着都可像人一样吃喝拉撒活于世间,我想借那伞一用,麻烦海蚀妖君回去说一声罢。”
赤尧本没让海蚀说自己受伤一事,海蚀故意提起来,本想看看方六梨的反应,不想方六梨压根儿没问此事,前辈或许是年纪大了,心冷了不踏这滚滚红尘了?海蚀这般想,当日夜里还是把伞送来了。
方六梨让铜精接了,海蚀要走,临走时,海蚀突然想起来道:“前辈可曾将铜钱结拿走?”
方六梨道:“给了你我拿回来做什么?”
海蚀道:“哎,到底是我没缘,本想着有了这个,日后有个什么事可以和方前辈有个联系,不想前日被袭击后铜钱便不见了。”
方六梨不甚在意道:“许是落在李俭献祭的祭坛上了,没什么大事,没了便没了,下次有好的再给你。”
日子又回到了只有他们三人打发时间的时候,方六梨近日懒懒地,不大爱出门了,日日躲在树下写书,不知道磨秃了几根笔,依旧什么也写不上。
铜精劝道:“主子何苦这般在意呢?虽然当时冥王说过主子这本书可以通天地阴阳,若写成字,可与女神再见一次,只是主子写了这些年都不成,我就疑心这中间有误,况且冥王一向是不靠谱的……”
方六梨抬头笑道:“怎的今日胆子这样大,竟然敢这样说冥王?”
铜精嘴硬道:“我、以前也敢说!”
方六梨蘸了蘸墨,随意道:“冥王与女神有渊源,算是女神的后辈,我们理应敬重一些,日后别说了。”
铜精哼道:“那也就是哄别人的,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主子你瞧他身上哪有一丝端庄,我是瞧不出他哪里像古神了。”
方六梨疑惑道:“怎的,你与他有渊源?”
此话一出,铜精才算是发现异样了,主子不记得冥王了?
后来没过几天,有一日夜里,铜精被方六梨叫过去,方六梨手里拿着一条绣好的黑绸子腰带,因问铜精:“昨儿收拾屋子,不知怎的就发现了这个,瞧着像新的,却不知道是要给谁的,可是给你的?”
铜精没想别的,欢天喜地地接过来,就往自己腰上扎。谁知过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定界阁再也没见过那条腰带。
铜精骂骂咧咧地在院子里发火,听丁昭明随口说了一句:“或许是过路的鬼借走了罢。”
“鬼他娘……”话到此处,铜精才觉出一丝异样,再仔细回忆回忆,想起那腰带上是绣着一只河狸,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不迭失地跑去漱口烧香,再也不敢提起腰带一个字。
方六梨更是绝,她后面连封河这两个字,也坚决不再提了。
几日后夜里愈发晴朗,方六梨的妖阁空上了一半,这一日,她终于打到了写着“辛十五”的纸条,略算算日子,便将铜精叫来,让他去开这个妖阁。
铜精吓得直流汗,颤巍巍道:“主子若是烦我了,我自去门外待着,这事这事……”
方六梨正在写字,头也没回道:“你且去,他定不伤你。”
铜精放出了一只鬼出来,铜精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他留下梳头的鬼,这鬼实在是有些年头了,他和丁昭明二人战战兢兢了半日,发现这鬼一点危险也没有,不仅如此,铜精试探着去踢了他一脚,他竟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方六梨并不阻止他们,只托了腮在树下写字。
他二人来了精神,丁昭明往往瞬移到那鬼的身后,吓的那鬼直跳,铜精更是坏的很,拿长枪去戳他,直到铜精和丁昭明捉弄的那鬼不敢出来,只躲在门口,铜精才道:“这样也没意思,就算了罢。”
方六梨将书放下来道:“这鬼原是我的缘客,只因他所求我做不到,故以没让他进门,他在门外徘徊了许久,走着走着走丢了,便在这世上飘了将近九百年。那日遇见,发现他所求之事,到今日,我或许能做到了,便留了他下来,只是他大约记忆都失去了,这世上没有全人心愿的人上赶着去求全的道理,所以他记起来之前我也不便做什么。铜精,阿昭,你们二人带上遮日伞,这几日带着他到处走走玩玩,再过过正常人的日子,权当他是你们的小兄弟了,或许踏进了这凡间,他就能想起什么。”
铜精他们不敢违背,带着那鬼便出门了。
遮日伞在大街上飘来飘去的,很快就飘到了赤尧的眼里,海蚀落在他的肩头,道:“主子,遮日伞是苍山王室不传的宝物,就这样被方前辈借过去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万一被人抢了去该如何是好?主子你要不要劝一下方前辈?”
赤尧站在他大殿空旷的院落里,面前摆了一只大水缸,这水缸独居与院落中间,缸檐上还上了一大圈黑铁,上面按照不同方向镶嵌了六个青铜手环,只是细看过去,会发现手环并不是手环,而是刻了咒语的符环,水缸里装的亦不是水,是纯净的像是牛乳一样的妖力。当初刚接手苍山,月圆之夜大妖作祟,他爹管不了这些大妖,赤尧起初还派人去送信,警示他们安分守己,没人将这个后生看在眼里,于是赤尧干脆抓了他们,杀妖取了妖力。
这些妖力困在大缸里,不时地浓缩,愈发纯净,此是赤尧的修炼之所,上次月圆,赤尧去救月娘的时候,这里跑进来了几丝其他的气息。海蚀探查过,一口咬定这绝对是方六梨的气息。
“前几日我刚在定界阁闻到过,纯净成这样,除了方前辈,绝不对有第二人了。”
赤尧如今将手探到水缸里,经过这几日的修养,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的手指在水缸里翻搅着,方六梨放出的气息绕过他的手指,又消散掉。
方六梨释放过气息,甚至都到了他这里,她想做什么?她对苍山族又打了什么样的心思?
赤尧似乎在回复丁昭明,也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她总有主意,随她去吧。”
过了三四日,这一天下午,铜精带着一人一鬼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一回来,铜精就冲到方六梨跟前,道:“主子,你多少管管,丁公子欺负我们弟弟呢。”
丁昭明只哼了一声,就站在一边,也不走,也不肯说话。
方六梨正在拿着毛笔画画,铜精只瞧的到她的纸上隐隐勾勒出了一张人脸,再要瞧,方六梨便收了纸,这纸似乎不想寻常纸,比寻常纸要厚一些软一些,方六梨端坐好,道:“怎么了?”
铜精将躲在外面的鬼拉了进来,指着他的屁股对方六梨道:“主子你瞧瞧,方才小三儿就是想吃街头摊上的一个烧饼,丁公子不给买,巧了我身上也没带钱,小三儿就耍了下小性子,赖在原地不肯走,结果丁公子一脚就踹过去了,踹的小三儿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小三儿这名是昨天晚上那鬼和他们吃饭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起先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就“那鬼”“那小子”“小郎君”瞎叫,吃饭的时候方六梨和铜精就他应该叫什么吵起来了。那鬼自己开口说了一句:“小三儿。”
只把铜精他们高兴坏了,说小三儿会说话了,没准儿过几日记忆也就恢复了。
方六梨朝丁昭明道:“阿昭,你做什么?”
丁昭明憋了半天,才开口道:“我以为天底下的兄弟都是这样相处的。”
铜精没绕过弯来,倒是方六梨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哭笑不得:“赤尧成日里就这样对你?”
丁昭明杠着头不肯开口。
铜精回过味来,大家一时间都因为丁昭明的悲惨遭遇觉得痛心,铜精更甚,想起来自己前几天还为了躲赤尧自己投了炉子又被烧了一遭,兄弟二人长吁短叹地勾着肩膀走了。
院子里只剩方六梨在看着桌上已经全部都有窟窿的纸条发呆,小三儿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对着方六梨小声说:“将军、也是如此。”
方六梨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为他又说话了而激动,只是带着一丝疼惜小声说道:“那你去说与你将军听去。”
小三儿迷茫地着看方六梨,方六梨的眼神往丁昭明和铜精的方向里虚虚一落,道:“他失了心性,万事不记得了,再过几日就好了。”说完,将自己方才收起来的纸卷打开给小三儿看,笑道,“你瞧瞧,与你原来的脸像不像?待你们往回走了,我便送给你,你在路上带着遮遮怨气,路结上的鬼差就不会为难你了。”
铜精第二日宿醉醒来,就看见小三儿给他打好了水放在床头,自己则一手撑着伞,一手举了一块热毛巾跪坐在他床边。
铜精这八百多年来守在定界阁外面风餐露宿食风饮露,连好好地睡一觉都很少,如今在这温暖的床上醒来,被伺候着洗脸,还被人守着,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
小三儿将毛巾往铜精哪里递,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擦、脸。”
铜精只道小三儿是感念昨日铜精替他出头一事,接过毛巾擦了脸,笑嘻嘻道:“帮你是应该的,莫放在心上。”
可小三儿今儿殷勤地实在是厉害,送了热水穿衣,穿完衣后竟又站在门口打帘。
铜精这才觉得别扭的慌,忙道:“小三儿,你不必做到这份上。”
小三儿只是笑,从此跟在铜精身后端茶倒水,中午铜精躺在院子里睡了,醒来还看见小三儿撑着遮日伞给他挡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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