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橘拿着事先写好、请语文老师帮忙修改过的发言稿，准备着提前到舞台两侧的幕布后候场。
在通往幕后的台阶上，杨雪橘意识到那儿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比男生**些，看校服是阳信中学初中部的学生，男生则是高中部的。
他俩摆着一副蓄谋已久的姿势，等杨雪橘过来。
杨雪橘感觉到来者肯定不善，但他们挡住了去舞台唯一的路，杨雪橘不得不和他俩迎面相向。
杨雪橘抬头，映入她眼底的女孩双臂抱胸，脸上画着不露痕迹的淡妆。众所周知，阳信中学是不允许学生染发、化妆，穿奇装异服的，女孩的举动显然是想挑战权威，充满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叛逆。
杨雪橘从她那又拽又冷漠的眼神里便能看出来，她和这样的人一向泾渭分明，不会轻易地招惹和理会。
而女孩身后那个高中部的男生，挂着一脸看戏的神色，双手插进兜里，显得有些无所谓。
杨雪橘试图从二人身旁的空隙走过去。
一只细胳膊拦住她的去路。
杨雪橘的心里深感不安，她抬头，与女孩在逆光下对上目光。
女孩的嘴角往上撇出一个弧度，开口说：“你就是杨雪橘——”她停顿了，继续，“学姐？”
杨雪橘听出来了，她撅嘴说那一声学姐时，语气拽拽的，满是敞亮的轻蔑。
杨雪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认识她，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嗯，我是。”杨雪橘简单地点头，声音不大。
“久闻大名！”女孩咧嘴笑了，听上去是恭维的话，她说出来却像在瞧不起她。
杨雪橘还觉得，她那个笑实在太邪恶了，绝不是在对她表达仰慕。
杨雪橘不想惹上什么事，因此不计较。她看女孩没再说了，只是下意识地想从她身边路过。
仅仅这一个擦身而过的瞬间，杨雪橘就被女孩给绊倒了。
杨雪橘能感受到，她是有意为之。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这样的人，毕竟，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相互都不认识。
杨雪橘不恼，只是自顾自地站起来。
那只细胳膊又伸过来，不过这次是扶她。
杨雪橘顺着胳膊，略显疑惑地看着女孩的举动，女孩依旧开朗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学姐，我扶你起来。”
女孩的笑不再阴险，反倒像放下了什么似的。
杨雪橘摇摇头，说：“没事。”
在暗处，女孩的小动作早就开始了。
阳信中学女生的校服，通常是上面短袖，下面是及膝的红色格子裙。女孩手里原本就准备好迷你美工刀，打算和杨雪橘碰面，先把她推倒，再趁扶她的机会，偷偷将她的裙子划破。
女孩的目的达到了。
但杨雪橘此时毫不知情，她兀自走向幕后。
女孩和她的同伴也走了下去。
跟在女孩身后的那名男生，是约邓利铭出去打球的那个小弟。女孩是他的妹妹，非要见邓利铭，他才把邓利铭的行迹告诉了她。
他知道他妹很讨厌夺下邓利铭年级第一的杨雪橘，但他不清楚她刚刚在暗中对杨雪橘做了些什么。
女孩仍然和她哥守在附近，因为她知道，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邓利铭等会儿也会过来。
她守的正是他。
他俩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不多时，邓利铭也在安排好的时间内到达这里。
他经过他们俩，甚至没注意到小弟在。
“嘿，哥！”小弟，连忙叫住他，走过去。
他妹紧随其后。
“陈峰？”邓利铭看见他，叫出他的名字，转而疑惑地问，“你不应该在观众席吗，怎么在这里？”
邓利铭的余光看见小弟陈峰的妹妹陈宁，陈峰顺势介绍说：“这是我妹陈宁，之前跟你说过，可敬佩你了！我带她来专门看一看她偶像！”
邓利铭一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鼻尖，说：“哦……妹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邓利铭也不过十五六岁，只好装出稳重学长的样子，如此叮嘱。
仅仅这么一个动作、一句话，在陈宁的眼睛里却大不一样。
窗外澄明的光线，落在邓利铭浓黑的眉毛、密而短的睫羽以及漆黑的眼瞳里，将他的散漫与自由渲染得明媚耀眼，自带少年气的滤镜。
再者，邓利铭本就是少年。
陈宁两眼放光，心底沸腾如同山洪暴发。
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一定要……一定要把和邓利铭学长见过面的事情跟她的闺密说，羡慕死她们。
“咳！”陈峰在她边上，看到她花痴的模样，轻咳叫醒她。
陈宁这才有所反应，点点头，忙回：“哦……哦……，好的，邓学长，我一定会向您看齐的！”
邓利铭没空闲多待，指了指舞台幕后，朝着陈峰说：“那我先走了？”
“走吧哥！”陈峰带着他妹，向邓利铭挥手。
陈宁挥得可带劲，等人走了，却开始沮丧起来，对陈峰说：“哥，我跟邓学长好像没说上几句话，你说是不是以后我找他请教学习上的事情，就能多和他说说话了……”
“得了吧你，陈宁，你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跟咱妈姓去！”陈峰嫌弃地让她看清现实。
*
邓利铭走到幕布后，杨雪橘已经在那候场一段时间了。
灯光的照映下，杨雪橘正在独自练习——专注地默念着发言稿。
邓利铭脚步放轻，安静地走到她旁边，确保没有打扰到她。
因为无事可做，加上和杨雪橘说不上话，邓利铭也开始拿着自己的发言稿默读起来。
他的眼睛从纸张的左边看到右边，从上面读到下面，读到最后一段的第一排的时候，余光像瞥到了什么。
邓利铭的目光从发言稿上移开，看向杨雪橘那边。
他看到，杨雪橘的格子裙坏了，一条工整的裂缝从裙边延伸到髋部，被遮住的腿部隐隐可见。
好在幕布之后光线并不明朗，邓利铭还是蹭着舞台上的灯光读的发言稿。
邓利铭极快地收回目光，看到杨雪橘仍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邓利铭虽然觉得，他们之间从没说过话，但这种事情如果不提醒她一声，待会儿上台可能会走光。影响典礼进程倒没什么，关键是，杨雪橘一个女孩子，肯定会因此受到影响。
邓利铭的肢体动作缓缓转向杨雪橘。
“那个，你的裙子好像划破了。”邓利铭看着杨雪橘，语气真诚地说。
杨雪橘闻言，念词的嘴唇停了下来，她看了邓利铭一眼，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裙子。
真的破了，而且，看上去情况挺糟糕。
“谢谢提醒。”杨雪橘向邓利铭道谢，放下发言稿，腾出一只手，将格子裙裂开的地方用手捏着。
但她这样也不是办法，待会儿还要上台露面念稿子呢。
杨雪橘独自环顾四周，看看有什么能在此时发挥作用的东西。可惜没有找到。
邓利铭看见她神色茫然，左右四顾。他们毕竟是同班同学，他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吧。
邓利铭思索了一下，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将下来。
他把衣服递到杨雪橘跟前，说：“要不然，你用我的衣服暂时遮挡一下？”
杨雪橘停下来，目光落在邓利铭手中的外套上，又抬眼看向他。
“这是你的衣服……可以吗？”杨雪橘犹疑地问。
“你不介意的话，我是不介意的。这总比你上不了台要好。”邓利铭说着，伸手又往她跟前递了递。
“谢……谢谢！”杨雪橘接过他的外衣，道谢。然后将衣服简单地环绕自己的腰系紧，衣服披在裙子外围，遮住那条缝隙。
不一会儿，主持人从舞台上下来。
现在是校领导发言的环节。
支持人是高二年级的学姐，穿着裙摆布灵布灵的礼服，高挑漂亮。
这是杨雪橘初见杜清嘉时的样子。
后来她才知道，杜清嘉和邓利铭家原来是邻居关系，两个人是一对从小就爱起争执的冤家。
杜清嘉的目光落在杨雪橘腰间的外套上，逡巡着往上，看到杨雪橘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邓利铭，疑惑地说：“邓利铭，你交女朋友了啊？”
邓利铭诧异，忙说：“可别乱说，这是我同学。”
站在一旁的杨雪橘，显得不好意思起来。
杜清嘉面带笑容，忙对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杨雪橘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同时，杨雪橘觉得，杜清嘉笑起来很好看，像仙女一般，皮肤白皙，气质出挑。
杜清嘉转而又朝着邓利铭，疑惑地问：“她身上的男款校服不是你的吗？”
邓利铭解释说：“是我的，她的裙子坏了，我临时救急才把外衣给的她。”
“哦，这样啊。”杜清嘉点头。
她的目光回到杨雪橘的腰间的衣服上，朝她说：“这样看上去不美观，这样吧，那边更衣室里有几套主持时穿的礼服，我带你过去换一件吧。”
“谢谢学姐！”杨雪橘感激地说，跟着杜清嘉暂时离场。
几分钟后，杜清嘉带杨雪橘回来。
此时的杨雪橘，已经换上了一件蓝色系的裙子，贴身又得体。
她和杜清嘉站在幕后，杜清嘉一手拿着主持手卡，一只手给她整理头发。
“嗯，真不错，像个公主一样！”杜清嘉夸到。
邓利铭闻言，忍不住侧目，杨雪橘正羞涩地含笑，将头低了下来。
“学姐才是真的漂亮……”杨雪橘小声回。
“哈哈，你好青涩呀……”杜清嘉打趣她说。
两个人说着话，完全没顾旁边的邓利铭。
在邓利铭眼里，杜清嘉正在对他的同桌散发作为高年级“学姐”的魅力。帮助她、夸夸她，很容易就跟杨雪橘打好关系。
他也帮了杨雪橘，但杨雪橘现在只和杜清嘉聊天，没有自己的份。
邓利铭撇过脸，不再听两人对话，转而选择凝视仍在舞台上发言的校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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