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屋内林秋安的声音像站不稳一般飘出来。
客厅里,茶几上,大包零食散落着,碎渣落得到处都是,林秋安坐在地毯上斜倚着沙发脚,只是瞥了一眼门厅里的那人,没再说话。
“你怎么又在喝酒?”想了一下时庭旭笑了,“这酒也好喝吗?”
林秋安放下易拉罐,坐直了身体:“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们都直白一点。”
“好。”
时庭旭面对她坐下,她泛红的脸像在外面疯玩后的小孩子。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接这个订单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她重复道,“但是,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再靠自己的力量争取一下,我不想欠你的……”
“欠我的又怎么样呢?”他语气急切。
“我们不是可以互相亏欠的关系。你是我的前同事,是未来的校友,但在我的定义里,这两者都不足以成为我可以亏欠的关系。”
“我们只可能是这两种关系吗?”
“是的。很明确。我知道你想跨一大步,我曾经也想跨一大步……但是我们错开了,不是吗?在我的脑海里,我周围的人几乎都有他们明确的属性,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同事,还有的,是界限模糊的人,你曾经是最后一类……”
“界限模糊的人?”
“嗯,界限模糊的人。”她抿一口酒,“不算是朋友,不甘心是同事,是我想要有所发展的人。”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呢?”时庭旭非要亲耳听到他早已心知肚明的事情。
“因为你没有边界感啊!虽然我当时对你有好感,但只有你同时也这么对我的时候,我们之间才有可能……”
“我不能再回到你的那个分类里了吗?界限模糊的人……”时庭旭仍有不甘。
“在我的印象里,这么多年接触的人里面,没有发生过……定义就是定义,标签就是标签,我知道这很武断,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下意识……”
“小秋!怎么没人啊……这么早就下班了吗?”楼下清亮的男声传来。
“谁啊?”
林秋安从地毯上探头,跌跌撞撞地走到房门口。
“小秋!是我啊,江友。”楼梯上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你在几楼?唉慢点……”
林秋安于是也朝楼下走去,时庭旭起身跟随。
“我在这呢,怎么啦?突然来我这儿也没提前说一声……”
“怎么?我过来还找你还要提前预约吗?小林厂!”林江友打趣儿到。
“不是,这不是老朋友到了,我得提前准备嘛,你难得来一次,呀!嫂子也来啦!”林秋安将他们带上三楼客厅。
“叫我名儿就行。”林江友的老婆穗穗推着他往前走。
“这是我同事,时庭旭,”林秋安见几人尴尬对视,于是介绍,“这是我朋友,林江友,他老婆,穗穗,俩人年前刚结婚不久。”
简单寒暄过后,林江友和穗穗也只是聊些家常话,桌上的零食翻来覆去的也不见少。
林秋安见几人依旧拘束,指着自己面前的空易拉罐,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往厨房走:“要不要喝一点,我去拿。”
“不用不用!”林江友急忙摆手,“穗穗喝不了……”
“噢噢……”林秋安退回来坐下,也不知她是不能喝还是不爱喝。
“秋秋……”时庭旭这时候站了起来,他抬表看了几眼,示意时间已晚,“秋秋,我就先走了,我之前说的事一直都作数,没有让你觉得亏欠的意识,也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送送你吧。”
“不用,你还有客人……”
“没事儿,我送你下楼,他们不是客人,”她转身对林江友说,“你们稍微等我一会儿。”
初春的夜幕合拢得依旧很快,不过四五点钟的样子,天就暗了下来。
林秋安陪着他一路走下来,站定在时庭旭的车旁。
“时庭旭……”
“我知道,”他抬手示意她无需多言,“你之前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有不甘心,但确实都听进去了……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儿,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很喜欢你。所以我很清楚你之前的话都是真心的,怪我,不够果断一直犹豫,也试图把别人当作你的替代品……我真蠢啊……有需要的话就打给我,我那个朋友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不说了……走了……”
时庭旭背过身抬手一挥,车灯消失在夜幕中。
林秋安在路边站了很久,直到冷风吹痛她的头。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喜欢”啊,她想,在她彻底给他打上“同事”标签的时候。
他对她的“喜欢”好像是一种“妥帖”的喜欢,我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性格,更喜欢你站在我身边成为我女朋友的样子,而当另一个人出现了,另一个人也是如此的“妥帖”,那么,她也未尝不可,更可况,她释放了更高的可得性。
林秋安承认,她一直对那个电影院的裙角感到膈应,她对别人眼中“她并非独一无二的角色”感到膈应,她是如此的骄傲。
她大概是有精神洁癖吧,林秋安深知这一点。
“久等啦!”林秋安推开门,将脸上的伤感换做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江友将电视机调制静音:“小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来是有事找你帮忙……刚刚那个兄弟在我没好意思说……”
“我知道。”林秋安了然于心,她这个发小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脸上藏不住事儿,酒醒的她早就发现他吞吞吐吐的犹豫样子。
“什么事儿啊,能帮我一定帮。”林秋安坐在他们对面,剥了一个橘子塞给穗穗。
“那个……”
林秋安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穗穗怀孕了……”
“咳咳咳咳……”酸涩清凉的汁水呛得她直咳嗽,“所以……我……那什么……我能做什么……”
她结结巴巴、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一样。
“你别慌……”林江友也急得站了起来,“我是想找你帮忙,看穗穗能不能在你的厂子里上班,可以吗?希望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的事情,主要是穗穗现在是孕早期,我们本来打算出了正月就去港城打工的,但是我又怕她路上折腾动了胎气……”
“我懂我懂……”
“所以想让她到你这里上班,一来离家近一点,我妈好照顾,二来她在这边也没有熟悉的朋友,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的话和我妈也没有话聊……”
“我懂我懂……”林秋安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倒了两杯水给他们,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是这样的,我很愿意穗穗到我这里来上班,如果是年前你来找我的话,我求之不得,也很欢迎她来……”
“现在不行了吗?”
“不是不行,是我不能保证这个厂还能坚持下去……”她一口水灌下去,像喝了一杯烈酒,“现在我们厂是个什么情况呢……只接到了一个业务,一个月的期限,但没人了……没人我坚持不下去,这个业务断了我也不能保证还有别的订单……”
林秋安一口气将自己面临的问题一股脑的告诉了他们,是否还要留下全凭他们自己决定。
“我不是不欢迎你,穗穗,我是怕你在我这里挣不到钱,又浪费了时间。”
“你说厂里没人了,具体缺多少啊,我加进来,江友也可以晚点出去打工,先帮着你把这个月的订单……”
“穗穗,”林秋安不愿多言,“你俩来也不够的,这个订单最后应该会外包给别人做,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月色渐起,众星归巢。
送回江友夫妻二人之后,林秋安在路边买了一份炒粉,打算对付一下咕咕叫的肚子。
临近家门时,却发现三楼的灯光明亮,一楼的大门敞开着。
她脚步一顿,倒春寒冻上她的心头。
房间的灯有没有关她确实是记不清了,但一楼的大门,她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锁上了的,怎么回来却是这样的场景。
不会是张斌找人报复来了吧,林秋安退后几步,一时之间不敢走上前去。
叶满峰,她突然想起来马路对面就有可以求救的人。
她拢住大衣甩起饭盒就往对面医馆宿舍跑去。
“叶满峰!”没人理她,“叶满峰?”
临街的小窗锁得死死的,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她这才想起来,叶满峰应该是带着小雁舅妈一起去处理张斌造谣的事情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靠自己了。
林秋安蹲在墙边,摸起一块砖头,壮着胆子朝家里走去。
一楼黑漆漆的,仓库的灯和办公室的灯都没开,她摸着墙放下手里的盒饭,摸索着朝楼梯走去。
二楼车间的吸顶灯亮着,三楼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看来对方来了不止一个人。
林秋安思忖片刻,她孤身一人最多只能对付一个人,在二楼离大门近,也方便跑到马路上喊人,于是她决定先不管三楼的人,犹豫着推开了车间的大门。
“吱呀”一声,车间的大铁门发出悠长的哀鸣,林秋安顿时毛骨悚然。
可当她壮起了胆子探头看时,除了时不时闪烁几秒的灯光之外,再见不到活动的人影。
林秋安盯着闪烁的灯出神。
就在这一明一暗之间,她身后的气流发生了变化。
她隐约感觉到,背后的冷空气在她的周围急速压缩,还未达到稳定状态时就往两边散去,而头顶,则有一股暖流有规律的拥来又冷滞。
林秋安像是被送进了冰窖一般一动不敢动。
张斌应该就站在身后了吧。林秋安咬紧下唇,握着砖头的右手手指捏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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