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高考是时下村里的新鲜事儿，其中最最新鲜的就是严序一个泥腿子居然也要参加，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外面不看好的声音越演越烈，王氏他们偶尔碰见严序也欲言又止，但担心影响他心情，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些难听讥讽的话说出来，因此严序虽然有所耳闻，但具体怎么说就不知道了。
倒是昭昭跟他的小伙伴们村子里到处玩，免不了会碰上几个碎嘴子。
闲着没事儿的几个老婆子喊住了人群中的昭昭，张口就问起他爹爹在家干嘛，是不是在准备考试？
昭昭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的乖乖回答，小脑袋点了点：“是啊，爹爹在准备考试。”
爹爹这段时间看书越发努力辣，昭昭瞧着书桌上堆的那厚厚一摞，能把他压死。
昭昭夸张地想着，心有余悸。
得到肯定的回答，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露出毫不掩饰的讥笑，弯弯绕绕地笑话严序痴心妄想。
开始昭昭眨巴着眼睛听不明白，还是旁边的二娃替昭昭回了嘴，说她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忽然被半大的小娃子顶嘴，几个人拉下脸来：“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我就说！你们背后还说严叔叔坏话呢！”
“我比你们礼貌多了。”
二娃自我良好的扬起下巴：“我是当面说的。”
可不是背后说坏话的小人哦。
七八岁的小孩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讲话天不怕地不怕的，口无遮拦。
碎嘴婆子们怒目而视：“小兔崽子，你爹刘大勇都不敢跟老娘这么讲话，你算什么东西！”
昭昭有些迟钝，他还没听明白，二娃就跟她们吵起来了，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懵懂望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旁边的白穆宁倒是对几人话语间的恶意敏感，他拉着昭昭小声蛐蛐，认真给昭昭解释清楚后，昭昭慢慢抿紧小嘴巴，拧起的小眉毛明晃晃表明不高兴。
几个碎嘴婆子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这会儿被小娃子指着鼻子骂就觉得很丢面子，脸色阴沉沉的，拉长了一张老脸，看着又蹦又跳的小屁孩，也是恶语相向。
昭昭和白穆宁倒是不怎么会骂人，翻来覆去都只会说“坏婆婆”“欺负人”之类的几句话，反倒把自己气得小脸通红。
二娃他们听多了骂架，对此毫不怯场，又蹦又跳的指着碎嘴婆子们狠狠叫骂，什么“老妖婆”“生孩子没□□”等等，张口就来。
直把几个老婆子气得差点仰倒在地，想要动手又抓不到人，见偶尔路过的人投来看热闹的目光，顿时羞得不行，愤然离场。
二娃他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冲着几人狼狈的背影做鬼脸：“略略略，老妖婆被我们骂跑咯！”
当然，一老一小两拨人的闹剧也被人传开，等二娃他们的浑话传进各自家长耳朵时，他们脸色霎时间黑了下来。
此时此刻打了胜仗得意洋洋的几个小屁娃，晚上回到家就被早早守在家门口的父母迎了回去，“砰”的一声把门关死，立马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细棍亲切地问候了几人的屁股。
顿时，他们没有了白日里的嚣张气焰，嗷嗷乱哭，开始哭爹喊娘的求饶，可惜他们爹娘见怪了他们这副模样，铁石心肠的没有半点手软。
一顿胖揍下来后，几人屁股结结实实挨了顿抽，连夜里睡觉都只能委屈巴巴地趴在床上睡，生怕压到小屁股，造成二次伤害。
第二天，二娃他们面色沧桑，拍了拍昭昭的小肩膀，一副我为兄弟两肋插刀了的豪气模样，稍不小心碰到屁股，还时不时抽气。
昭昭懵着一张小脸，他伸手挠了挠小胖脸，觉得今天二娃他们奇奇怪怪的。
入冬多雾，门口石阶多为潮湿，不见干透。
冬天虽然寒冷，但浇不灭人们心头的火热，往常是因为马上过年，今年还有高考这么一件大事，更是令人期待了。
剩下不到一天，严序性格虽然沉稳，但也不免紧张了起来，反复检查了几遍需要用到的东西。
就连昭昭也忙活了起来，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厨房，踮着脚尖翻出几个鸡蛋。
他们家没有养鸡，这些鸡蛋都是严序找人换的，煮来给昭昭补身体。
昭昭抱着鸡蛋，扯了扯爹爹的衣角：“爹爹煮鸡蛋。”
严序接过鸡蛋，不作怀疑，以为是昭昭饿了。
看见昭昭背着小短手眼巴巴地望着灶台，严序面露狐疑：“这么饿吗？”
才吃了饭没多久，不应该啊。
听到他的问话，昭昭侧头看了过来，摇摇头奶声奶气道：“昭昭不饿啊。”
说完，重新把头转了过去，继续盯着燃烧的火焰，板起的小脸认真严肃，好似在干一件特别重大的事儿。
闻言，严序不解，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清澈透白的水咕噜咕噜煮沸了好一会儿，昭昭连忙示意爹爹把鸡蛋放在碗里，自己则屁颠颠跑去拿筷子。
昭昭还认真地捡了几颗出来，碗里只留两颗。
看着他的迷惑操作，严序越发看不懂，试探问道：“要拌饭吃吗？”
昭昭还是摇摇头，把筷子放在碗上，小心推到严序面前。
“爹爹吃啊。”
严序神情微微一怔，语气掩饰不住的惊讶：“给我煮的。”
“嗯啊。”昭昭重重点点头，趴在桌子上漆黑漂亮的眼睛盛满了期待，小嗓音软软糯糯地说道。
“爹爹吃完鸡蛋，能考一百分哟！”
昭昭也忘记是哪个婶婶奶奶说的话辣，当时听到就记在了脑子里，这会儿突然想起来。
严序低头看着面前装着两颗鸡蛋和摆了一双筷子的碗，忽然心领神会，想到有些人家小孩考试前，父母长辈会准备些寓意好的食物以示祝愿。
他低垂眼眸沉默了许久，心中情愫万千最终都化成了一腔柔意，伸手将小家伙捞进怀里。
弯腰低头贴近肉嘟嘟的小脸颊蹭了蹭，嗓音低沉道：“谢谢昭昭，我很喜欢。”
昭昭抱着爹爹的脑袋，吧唧吧唧送上来几个湿漉漉的香吻，开心道。
“不谢呀。”
严序也学着他的动作，亲了亲白皙的小脸，随后在昭昭的注视下，抬手拿起鸡蛋磕了下桌角，修长的手指快速剥好鸡蛋，递给昭昭。
昭昭摆了摆小手，拒绝道：“昭昭不要，给爹爹的。”
清香的鸡蛋味道钻入鼻腔，昭昭虽然有些馋，但还是忍住了。
几秒后，严序直接将鸡蛋塞到昭昭嘴巴。
昭昭习惯了被爹爹投喂，原本想说拒绝的话，但小嘴巴一张就条件反射啊呜咬住了白嫩嫩的鸡蛋。
昭昭：“！”
反应过来后小脸有点发懵，漆黑漂亮的眼眸睁得圆溜溜。
他没想吃的！
严序将他生动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黑沉的眼眸柔和许多：“吃吧，碗里还有，一人一个。”
昭昭眨了眨眼睛，看了眼碗，觉得有道理。
好叭，那他就吃辣。
昭昭伸出小胖手，接过鸡蛋，小嘴巴嚼嚼，啊呜啊呜吃了起来。
四四看看严序，又看看鸡蛋，胖乎乎的狐狸脸透着满满谴责。
居然当狐狸面吃独食，太过分了！
它正准备嗷嗷控诉，严序瞧见了眼疾手快给它也塞了一颗，及时堵住了它的嘴巴。
......
翌日，囫囵睡着眯了一会儿，严序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往县城里赶。
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昭昭，严序转身把门带上，从厨房往怀里揣了几块烧饼后，转而敲响隔壁的房门。
接下来这两日严序顾不上昭昭，就给人塞了些钱，拜托了隔壁的吴翠喜家帮忙照看一下人。
刘队长家的王氏跟昭昭更亲近些，原本严序依旧想请她帮忙来着，但有些不凑巧，刘家媳妇儿前两天刚生了个小闺女，王氏如今照顾不过来。
没一会儿吴翠喜就出来开门，她看了眼天色：“这么早就去啊。”
离天亮还有一个来时辰呢。
严序点点头：“早上考试时间早，得提前去。”
闻言，吴翠喜一想也是，这么重要的考试，可不能迟到了，那得多亏啊。
“去吧去吧，反正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了，我一会儿就守着昭昭去。”
严序：“行，麻烦吴婶了，厨房火还没灭，婶可以烤烤火，锅上也有吃的。”
说着就把钥匙塞给吴翠喜，匆匆离开。
大家都知道高考的重要性，没有一个乐意睡懒觉的，都早早起床往县城离赶。
这个点儿时间太早，李二爷不来赶牛车，大家都是走路的。
严序已经起得够早了，但依旧不是出发最早的。
潮湿的晨雾弥漫在四周，抬头往前望去依稀可以瞧见有人打着手电筒埋头赶路。
严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也跟着埋头往前，身上还没走热，有风吹过，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亮，天边泛起鱼肚白后，浓郁的山间白雾逐渐变得稀薄，露出山林原本的面貌。
橘调偏红的太阳完全露出时，所以考生都坐在了简陋而肃静的教室，随着考官一声令下，教室里响起笔尖划过白纸的簌簌声。
看到卷题，严序神情微微一松，随后也跟着埋头苦写。
三天的高压考试，煎熬又短暂。
考完最后一门，踏出教室门的那一刻，众人神情都还有些恍惚，乌泱泱的人群喧嚣吵闹，或喜悦亢奋，或懊悔苦恼，或绝望悲伤，反正有人欢喜有人愁。
现在高考就短暂的告一段落了，志愿填报是跟报名一同填写的，接下来就等成绩和录取通知出来了。
青河村。
从吴婶婶口中知道爹爹他们这会儿已经考完试后，昭昭早早拖着小板凳守在院门口，望眼欲穿地盯着村口方向看，任凭吴翠喜怎么喊，昭昭小屁股都不带挪一下。
“这孩子，脾气还挺倔。”吴翠喜无奈地摇了摇头。
想了想，吴翠喜转身从厨房把火盆给端了出来，拉着昭昭又给他披了件衣服：“呐，不想进屋就多穿点，省得感冒了。”
吴翠喜拿的衣服是严序的，昭昭圆滚滚的小模样，身上已经穿着小棉袄，自己的衣服已经套不进去了。
昭昭披着爹爹的外衣，被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冷风吹着，他吸了吸小鼻子，微微朝着热乎的火盆靠拢。
吴翠喜陪着他等在门口，心中忍不住感叹。
还是严序会养孩子，长得白嫩可爱就算了，还怪会关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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