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长林发高烧坏了嗓子,刚开始的几年身体很差,很长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等身体好了些不用再卧床了,依然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稍远些的地方去不了,更不用说进山这种费体力的事。
那几年即使过得再艰苦,他母亲似乎都不会觉得劳累,总能笑着和他说起他父亲的事,只有在知道他不注重身体偷溜出去后,才会冷下脸。
蒋辽除了话少,在很多事情上和他母亲其实很像。
不怕辛劳,不在意外面的议论声,母亲病重走了之后,廉长林不想拖累他,请人帮忙写了和离书。
蒋辽最后收起和离书,只说家里还欠着债,要等家里欠的债还清。
当年借散钱给他们的人,借钱时多难听的话廉长林都听过,不想连还钱给他们这些小事都要麻烦蒋辽,因着能做到的散活他都去做了。
有次农闲时竹编卖不出去,在镇上也找不到什么散活,又快到月底还钱的日子,他便自己去了山上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到什么野物,回来后身体吃不消吃了半个月的药。
那是蒋辽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蒋辽不希望他进山,真病倒了,就什么都做不了。
蒋辽在山上染了风寒醒来后的反常举止,廉长林开始只是感到怪异,之后意识到了些什么,也一直不愿去深究。
哪怕此刻那个想法又冒出来,他还是即刻止住了思绪。
蒋辽还站着前面,不催他等着他回话。
廉长林嘴唇紧闭,看了他良久,随后垂了垂眸点头做出回应,越过他走去厨房。
廉长林对弓箭那么宝贝,使用过后就要擦拭,有机会的话他自然是想自己能够用上。
刚才看着只是情绪不太高,现在看起来,情绪不仅不高,似乎还,挺低落?
蒋辽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接着很快便又松开了。
午饭过后,蒋辽在厨房里看着剩下的几斤猪肉,想着要怎么处理。
村里人都喜欢肥肉,吃着有油水又能炸油,他提回来的肉基本全剩下瘦的。
酷暑天猪肉放不久,他想了想,切了小部分出来留着晚上煮。
剩下的瘦肉剔除掉筋膜,洗干净晾干后切成了厚片,之后又切成薄厚适中的小条。
地里的菜被晒的发蔫,廉长林提着蓄了几天的淘米水进去浇菜。
蒋辽切完猪肉从厨房出来,见廉长林在菜地浇完水准备出来,他走过去道:“拔些葱出来,蒜也拔几根。”
菜地角落长的小片蒜是开春时种上的,现在拔正好。
廉长林拔了葱蒜,看到他手里都是黏腻的油质,转身拿去洗,蒋辽便回了厨房。
洗好葱蒜,廉长林拿去厨房,进去就看到猪肉被切成了条状装在大口的陶罐里,蒋辽站在案板前切姜片,切完了丢进陶罐里。
“洗好了,给我吧。”蒋辽回头看去,朝他伸手。
葱几下切成段,蒜也切开被丢到陶罐里,蒋辽拿起盐罐,盐倒在手里往里面撒盐。
撒完盐又往里撒上次买的五香粉,一瓶五香粉全部倒了进去,看他的表情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随后继续往里面放细糖。
这糖是蒋辽昨日在镇上买的,用油纸包着有几两,被他倒下去大半。
饶是知道蒋辽用调料向来大手大脚,廉长林还是看得眼角跳了跳。
村里人一年到头能吃肉的次数少,暑天基本不会有哪家是肉吃不完要拿来腌制的,即使冬季腊肉时也不会有谁家会用掉这么多盐。
廉长林同时又好奇,没见过腌肉除了放盐还需要添别的东西,他停下脚步站在旁边没急着出去。
这是深口的陶罐,装完猪肉还余了小半空间,蒋辽就着调料将猪肉搅拌均匀。
等搅拌的差不多了,他转头问廉长林:“家里有没有油纸?”
腌制食物需要完全密封,廉长林去找来家里剩下的油纸,另外又拿上干净的布和绳子。
回到厨房时蒋辽洗了手正拿着干布擦水珠,接过油纸和布封住陶罐口,用绳子绑了一圈盖上瓷盖子压住。
肉腌制入味要等上几个时辰,罐子要完全密封,盖子外面还需要裹上一层泥土,蒋辽绑绳子的时候,廉长林就走了出去弄泥土。
等最后两人用湿泥将瓷盖周围的缝隙封好,蒋辽抱着陶罐放去厨房。
看见鸡舍里的水槽见了底,廉长林打了一瓢水走进去添上。
鸡舍的顶棚用稻草盖着,只将里面略高的地遮挡住,这里是两只母鸡活动的区域,装野兔的笼子就没有放到里面。
再过一阵太阳偏移会晒到笼子,廉长林将水瓢放到一旁,把笼子提进去刚放下两只母鸡就护地盘地围了过来,探头瞧了瞧便啄上笼子,野兔被吓得惊颤往里面躲。
廉长林挥手将母鸡驱开,又往食槽里添了把鸡草,母鸡这才暂时放过了两只外来的入侵者。
蒋辽从厨房出来,见廉长林又在鸡舍里对着那两只野兔发愁,他走了过去。
一天多没进过食,野兔看着没有多少精神,身体战战兢兢缩在一起,警惕地注意着外面。
廉长林看着野兔,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蒋辽瞥了他一眼,道:“我去李叔家一趟。”
廉长林一愣,转头看他。
“问问他养不养,养的话就给他送去。”
今日回来看到野兔都快饿恹了,廉长林想把兔子送给李叔养的想法更是明显。
蒋辽还想看他什么时候会跟自己提,没想到他倒是能憋着。
蒋辽说完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不过比他先进门的是壮子。
壮子进了门轻车熟路往后院跑,看到廉长林远远的就喊上了。
“林子!”
话喊完了人才冲进后院,廉长林往他身后看,没见有谁跟着。
“阿奶和辽叔走在后头,他们走的太慢我就先过来了,林子,咱们先去看兔子。”
壮子一路跑过来还喘着气,廉长林抬手给他擦了擦脑袋的薄汗。
“是不是那两只?”壮子扭头看到鸡舍里的野兔,几小步蹿到了篱笆门外,伸手比了比,“好小一只啊,好像都没有我的手掌大。”
壮子以前过来被母鸡啄过,想进去又忌惮里头的母鸡,李婶进来时就看到他伸着脑袋在外面看,抓着廉长林的手催他把野兔带出来。
她走过无奈笑道:“一听说要看兔子,撒丫子就往外面跑,叫都叫不住,我现在是喊不动他了。”
“阿奶,你们都不走快一些,我再不早些过来,林子都以为我们不来了。”
“就你一堆歪理。”
李婶手里牵着她孙女,另一手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新鲜的果蔬。
蔬菜是他们自家地里种的,绿油油的长势很好,干枣和杨梅这些有的是自家做的,有些是在镇上买来放家里待客用。
二丫看到廉长林,松开了李婶的手就冲他跑过去,跑到他前面仰着脑袋脆生生问道:“林子叔,小兔子在哪里?”
二丫脸蛋肉嘟嘟的,笑起来露出整齐的小乳牙,廉长林捏了捏她的脸,篱笆比她高,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看到了!在里面!”二丫惊喜地指着里面的笼子,亮着眼睛望过去。
李婶笑着转身走去厨房,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提着空篮子出来后,蒋辽已经将装野兔的笼子拿了出来,放到屋檐下的走道,壮子两兄妹蹲在笼子旁凑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盯着野兔看。
二丫对这两只兔子喜欢的很,瞧着瞧着就想伸手去摸,兔子缩在中间,她便这头伸伸手指又换着那头试试,想引兔子靠过来。
笼子的缝隙大小不一,有的只勉强够她伸个指头进去,廉长林在旁边看着,避免她卡到手。
李婶过去看菜地里的菜,菜色还成,就是有些被啃出了虫眼,家里治虫害的沤肥能用了,待会儿得再带些过来放地里。
“阿奶,咱们真的要把兔子带回家养吗?”李婶从菜地出来,壮子问她。
这是辽叔好不容易抓回来的,给他们了林子和辽叔不就没有兔子了。
“你辽叔他们都不会养,咱带回去让你爷养,养好了你辽叔就不用辛苦去抓野兔了。”
李叔出去了不在家,李婶刚开始听到蒋辽说要把野兔给他们养是不同意的。
野兔难养活,村里以前好些人都试过,抓了回来不吃东西最后都饿死了。
真能养活了倒还好,她心里没有底,还不如让蒋辽他们自己宰来吃能补点肉。
蒋辽说这两只野兔是一公一母,若是能养好,不用多久母兔就能产崽,再养着就是自己不吃也能拿去卖,他抓这些野兔回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养活。
野兔难抓,不是进山就能猎到的,李婶想了一阵最后还是同意了。他老伴怎么说以前给人养过几年兔子,比他们两个小年轻有经验,说不准真养活了呢,有个盼头也好。
装野兔的笼子不大拿着没有多重,壮子想要抱着带回去,说不听李婶就由他了,抱不动了他自己会放下。
走到堂屋时壮子看到高木桌上的篮子,瞧出里面装的是糕点,家里以前给他买过,眼馋地看过去又转回头,然后悄摸摸又看一眼。
蒋辽走在后面,跟着看过去才想起来那里的东西。
见他馋的不行又矜持的只偷偷瞅一眼,然后再瞅一眼,蒋辽看得好笑,走过去拿了两包糕点出来。
廉长林牵着二丫跟在李婶旁边,正听她说家里菜地的事,蒋辽拿着糕点碰了他手臂,他回头看去,顺手接过后放进李婶挎着的篮子里。
早晨山里雾重,要带廉长林去打猎,蒋辽不打算再早早就进山,想等太阳出来后露水没那么重了再出去。
却没想到,就晚了一阵,他们今日险些没机会再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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