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妈妈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闯到房里时,冰玉正在看唐大夫开的那张药方。
“大奶奶。”韩妈妈一脸的不善,走到屋子当中只微微福了福身,便站起来道,“桔梗这个丫头竟然胆大包天把厨房给砸了,这事大奶奶是不是该给老奴一个交代?”
韩妈妈问的理直气壮,身后的桔梗有心想反驳,奈何嘴里被塞了个布团,又被人抓住了胳膊,挣扎了几下便泄了气。
冰玉就像没听见韩妈妈的话似的,把方子递给一旁的小丫鬟,交代道:“让他们抓药的时候,把柴胡的分量减半,白芍则加到两钱。”
小丫鬟接过药方,胆战心惊的走了。
韩妈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冰玉的回话,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大奶奶。”
“喊什么?”冰玉不悦道,“没看见我要休息吗?”
韩妈妈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原来任人磋磨的面团何时竟然长了脾气,不过她很快就冷笑道:“大奶奶别跟老奴装傻,您身边的桔梗不能就这么白白的砸了厨房……”
“砸了就砸了,不然你待怎样?”冰玉冷然道,“这府里没规矩又不是一两天了。堂堂正室竟然被一个姨娘管的死死的,身边的丫鬟说卖就卖,这屋子你们说进就进。你们说我的丫鬟砸了厨房,那你们又何尝将我这个大奶奶放在眼里?”
这个韩妈妈不似原来那两个粗使婆子好对付,眼见来硬的不行,冰玉便连讽带刺说了一堆,末了又轻飘飘扔下一句:“横竖我也是活不长了,你们要扣着桔梗也行,待我死后方家来人时,正好留个人替我诉苦。”
刚才赵泽提到方家,似是很有顾忌的样子。
冰玉此刻把这方家抬出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她说出方家后,韩妈妈的脸上果真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这个时候不趁势追击更待何时,冰玉扫一眼众人,“还不走,难道还真想看着我被你们这些人活活气死不成?”
她的目光似一把利剑,完全有别于平日的懦弱卑微,一时倒让众人有些忌惮。
厨房里的几个帮佣不由都看向韩妈妈,韩妈妈此刻也在衡量,大奶奶不得老太太、太太和大爷喜爱是真,可也是方家的外孙女,要真惹急了她,方家可不会对她一个仆妇客气。
她想得明白,心里便生了退意,但一时半会儿又不愿意对冰玉示弱,只咬了咬牙,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韩妈妈和带来的人便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个被堵住嘴的桔梗。
桔梗三下两下把嘴里的布团取下,便见自家奶奶朝自家招了招手,“过来,扶我起来。”
“奶奶,她们冤枉我,明明是她们克扣奶奶的饭食,我气不过砸了个筐子,她们就说我把厨房砸了。”桔梗委屈的诉苦道。
“我知道你没砸厨房。”
桔梗道:“奶奶怎么知道的?”
要是她真砸了厨房,那个韩妈妈可不会轻易离开。可是这番话,冰玉懒得跟她解释。
连翘不在,身边这个丫鬟看着有些着三不着两,冰玉觉得问她也是白问,等药买回来以后,便让她去守着炉子煎药。
一时药煎好以后,连翘也被人牙子送回来了。
“奴婢是奶奶救的,以后这条命就是奶奶的了。”连翘跟着人牙子走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只觉从生死线上走了一圈回来。
苏姨娘看着温温柔柔的,找来的人牙子却是专做青楼生意的。要不是她运气好,那人牙子被一件事绊住了,只怕她现在已经被卖到了青楼。
冰玉喝了口汤药,五官皱成了一团,觉得这药也太难喝了点。连翘取来蜜饯,她吃了一块杏脯,方才道:“记住我的这句话,你是我的丫鬟,以后除了我,没人可以为难你。”
连翘含着泪花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冰玉苦着脸把剩下的汤药喝完,看着连翘把药碗收了,方才把她叫到跟前,“我病了这么久,有好多事都记不清了,你把家里的事细细给我说一遍。”
冰玉说完这番话以后,没错过连翘脸上的表情,对方是有点惊讶,可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那奴婢就从头说起了。”
连翘说了半个时辰,冰玉总算捋顺了自己现下的情况。
据连翘所说,自己是幽州陆家的庶女,在家排行第五,按着冰字排行被取名为冰玉,十五岁那年便由父母做主嫁到了广阳郡的赵家。
陆家是幽州有名的豪门大族,而赵家却是商户出身,说到底,这门亲事是赵家高攀了。
陆冰玉刚嫁过来时,也有过一段备受众人关心和吹捧的时光。奈何陆家没多久就得罪了权贵,百年世家一下子就垮了。
从那以后,赵家老太太和太太对陆冰玉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由从前的嘘寒问暖变为了漠不关心。陆冰玉的婆婆还以她没有生育为由,硬往大房这里塞了苏姨娘这个妾室。
陆冰玉在苏姨娘有孕以后就病倒了,然后就一直病到现在。
冰玉听完以后,沉默了半天。
长辈不疼,夫君不喜,连个粗使婆子都能为难自己。
这比被掉了包的陆大姑娘还惨。
“那方家是怎么回事?”
连翘道:“方家是您的外祖家,听说方家在永安也是豪门,是方姨娘爱慕陆老爷的人品,这才做了陆家的贵妾。陆家出事后,她就被方家接了回去。”
冰玉听到这里,沉吟了一下。原来自己的亲娘还在,怪不得赵泽他们对方家颇多顾忌。
“你去拿笔墨过来!”
连翘闻言眼前一亮:“奶奶是不是要给方家写信,让他们帮您做主?”
“你想多了。”冰玉缓缓道,“求人不如求己。去拿笔墨吧!”
笔墨取来以后,冰玉执笔先写了“和离”两个大字。
“奶奶,这可使不得。”连翘认得那两个字,忙道:“就算大爷答应,老爷也是万不会答应的。”
冰玉扬眉道:“为什么不愿意。陆家已经倒台,我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弃子。大爷和我和离后,大可再娶一个有助力的妻室。”
连翘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赵家从来没有和离这个先例。老爷最重规矩,肯定不会答应的。”
冰玉丢下了笔,暂时不能和离,那就只能留下来与赵家人周旋,并缓缓图之了。
连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奶奶,天色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当晚饭摆到冰玉面前时,她看着那些饭菜好半天,却迟迟没有动筷。
连翘却以为她是在嫌弃眼前的饭菜太简单,不由低声道:“桔梗把厨房的人全都得罪了,我塞了一两银子,才弄来这些东西。奶奶先将就着吃吧!”
桌上只摆着一荤一素两道菜品,荤的是桃仁鸡丁,素的是小葱拌豆腐。此外还有一碗白米饭。
冰玉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提起筷子,这一幕太过似曾相识,倒让她颇多感触。
不过她最后还是拿起了筷子,就算眼前的饭菜并不合口,她也皱着眉头吃了一碗饭。
天刚擦黑,张妈妈就提着灯笼来到了太太住的院子。
“太太呢?”
有小丫鬟替张妈妈打起帘子,“太太刚吃了晚饭,正在看四爷抄佛经呢!”
张妈妈进到上房时,太太正手持佛珠看着老四抄经,看到是张妈妈进来,便问了句:“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张妈妈来到太太跟前,低声说了句:“太太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老太太自前日起,心情就不大好。太太便让自己身边的张妈妈去打听这件事的来由。
如今事情有了眉目,太太便把四爷和丫鬟们都打发走了。
等众人一走,太太便问道:“老太太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张妈妈轻声道:“说是前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姑太太。”
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嫡亲女儿,可惜嫁到夫家没多久就病逝了。这件事是老太太最大的心病。
太太道:“难怪老太太不高兴,几个儿女中她最疼的便是姑太太。“
张妈妈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老太太有意想叫家里的晚辈到青泉庵为姑太太诵经超度。”
“好好的,怎么会想起要诵经超度?”太太有些不明白。
张妈妈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大约是青泉庵的慧真师太说了什么。”
太太皱了皱眉:“老太太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可是下面几个姑娘还小。青泉庵偏僻又清苦,只怕没人愿意去。”
太太生了四个儿子,几个姑娘都是姨太太们生的。她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就是觉得这份苦差事,估计没人愿意去。
“我倒是有个人选。”张妈妈道,“就像太太说的,几个姑娘太小,也不懂事。倒不如叫大少奶奶去,她也算是姑太太的晚辈,何况她在家里也是闲人一个。”
“可是她那个病病歪歪的身体。”太太有些犹疑道。
张妈妈道:“我怎么听说大少奶奶已经好了,昨儿还中气十足的骂了底下的丫鬟婆子一顿。”
她收了苏姨娘的银子,自然要为对方办事,当下便睁眼说瞎话。
太太本就不喜这个大儿媳,听说她身子已经好了,便道:“那我就去跟老太太说,让她去青泉庵住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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