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夏时分,通往云梦的官道上驶来了一匹膘肥体壮的白马。
这白马全身上下无一根杂毛,而且毛色均匀,在四月的阳光下走来,简直耀眼无比。
可官道旁边的一个食肆里,人们的目光却都落在了骑马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约有二十来岁,身着深紫色的衣裙,衬得她露在外面的那一双手分外白皙。
她脸上虽笼着面纱,可众人光是凭那双纤细洁白的手就可以想见面纱之下是怎样的玉貌珠颜。
迎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视线,冰玉在食肆前停了下来,“老板,灵秀山庄怎么走?”
食肆的老板本来正在给客人捞面,闻言道:“顺着这条官道直走,第二个路口往东拐,再走上几十里路就到了。”
冰玉听完刚要道谢,食肆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姑娘,你要去灵秀山庄,刚好我也要去。不如我们一起上路如何?”
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魁梧大汉,他将吃完的面碗一推,随手抛下一块碎银子,不等冰玉说话,便上了自己的马,“灵秀山庄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要是没人引荐可不行。我徐某虽不才,但也在江湖上有点名头。姑娘不如跟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这徐岭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刀手,平生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自己的刀法。
冰玉不认得他,但看他上马的动作就知道此人有些功底,便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徐大侠了。”
徐岭确实要到灵秀山庄不假,过几天便是老庄主夫人的五十大寿,他作为庄主的朋友,自然要去给老夫人贺寿。
灵秀山庄坐落于青山绿水之间,一点也没愧对“灵秀”这两个字。
徐岭骑着马亦步亦趋随在冰玉左右,试图打听她来灵秀山庄的目的。
冰玉只淡淡笑道:“我是赵鹏多年前的朋友,此次来是给老夫人贺寿的。”
徐岭不疑有他,拍着胸脯道,“既然是赵贤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难事,就报我的大名。”
对方年纪看着不大,又是弱智女流,徐岭不加思考就觉得她的武功不如自己,是以有这么一说。
冰玉微微笑道:“徐大哥如此美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徐岭觉得这女子十分上道,越发口若悬河,把自己这几年在江湖的辉煌事迹讲了个遍,讲到自己有一年大战扬名三湘的杨子枪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这马蹄声来的很快,而且还夹杂着一种清脆的铃声。
徐岭原来还精神奕奕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惧怕,像是知道来人的身份似的。
冰玉饶有趣味的看着徐岭的脸色由红变白,嘴角微微含了抹笑意,看着远处的一人一马慢慢驶近。
最先入眼的便是一匹毛色发亮的黑马,这黑马要比寻常的马足足高上一马头,一看就知是匹难得的良驹。
马上坐了一人,却不是俗家打扮,而是一个又老又黑的和尚,这和尚的手里握着个禅杖,禅杖的顶端缀着些铃铛,那清脆的铃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这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凶僧苦寂和尚,位列四大恶人第二。
徐岭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看了,他昔年曾见过这苦寂和尚杀过人,从此以后便留下了阴影,别说见到真人,光是听到名字就忍不住打颤。如今若不是身旁有人,刚才他又吹过大话,只怕他真会浑身发抖摔下马去。
苦寂和尚却是看也没看两人,直接就驾驭着坐骑越过了他们。
徐岭等这苦寂和尚去得远了,才松了口气,可跟着又提起了心。
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这苦寂和尚分明是朝灵秀山庄的方向去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灵秀山庄,可是后日是老庄主夫人的五十寿辰,灵秀山庄又与四大恶人没什么来往,苦寂和尚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来贺寿的。
徐岭有心想原路返回,可是苦于之前说了大话,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冰玉来了灵秀山庄。
庄子里的一干管事人等早已等候在门口,专迎客人们的大驾。
本来老夫人做寿,底下人应该是喜气洋洋,可是刚刚苦寂和尚的到来给山庄蒙了一层阴影。山庄的大管家和徐岭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把两人引到了客房休息。
大管家不认得冰玉,以为她是跟着徐岭一起来的。而徐岭心里全是担忧和害怕,也没注意冰玉并未介绍自己。
就这样,冰玉在大管家的安排下,住到了一间收拾好的客房。
客房内铺盖和家具一应俱全,庄子里的下人还给她送来了一壶热茶和几样细点。
冰玉悠闲的品着茶吃着细点时,赵鹏正在花厅接待苦寂和尚。
苦寂和尚是出了名的恶人,赵鹏乍听到他来拜访的消息,确实是吃了一惊,可他自问并没有得罪过对方,便客客气气把对方让到了花厅。
苦寂和尚一张黑瘦的脸上从来没有笑脸,加上他的名声,无端就使人感到害怕。
侍茶的童子哆哆嗦嗦的把茶盏放到他面前,还未来得及转身,苦寂和尚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那童子吓得直接就瘫倒在地。
赵鹏觉得丢了面子,轻轻咳了一声,对那童子训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童子连滚带爬出去后,赵鹏才试探的问道:“久闻大师大名,只是无暇拜会。今日大师来鄙山庄,不知所为何事?”
苦寂和尚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慢条斯理的问道:“赵施主当真不知道老衲来的目的?”
赵鹏摇头:“当真不知。”
苦寂和尚忽然冷哼一声,“赵施主莫不是在装傻,还是真以为我苦寂和尚是吃素的?”
对方说变脸就变脸,赵鹏心内警惕万分,一边防着对方动手,一边道:“我确实是不知大师来的目的。”
“那好,老衲就明说了。”苦寂和尚盯着赵鹏道,“半个月前,老衲的大徒弟辛辛苦苦探知了那金丝软甲被收纳于苏州知府衙门。哪知道就在他夜探知府衙门取得那金丝软甲后,却遇到了你们山庄的门客谷神偷。我那徒弟回到客栈以后,才发现金丝软甲被偷,等再回去找谷神偷,却发现对方已经无影无踪。你说,我该不该来找赵庄主讨个公道。”
苦寂和尚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为了谨防仇家暗算,他一直都想得到一件能防身的宝物。最近江湖上传闻有金丝软甲现世,他便派出身边的几个徒弟,细细查访这金丝软甲的下落。
好容易探知到这金丝软甲的下落,可是却被灵秀山庄的人偷走,苦寂和尚当然不肯罢休,直接就找了上来。
谷神偷确实离开灵秀山庄有一段日子,赵鹏昨日刚收到对方的一个包裹,说是送给他的寿礼。赵鹏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加上这几日来了不少宾客,他忙着应酬,也没空查看谷神偷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如今听苦寂和尚说明经过,赵鹏不由想到那个谷神偷送来的包裹,难道那包裹里面装着的就是金丝软甲。
他心内暗暗揣测,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端倪,“大师你误会了,谷神偷是被我逐出去的。两个月前,他竟然偷走了我珍藏了十年的美酒,我气愤之下便把他从山庄赶了出去。如今他下落不明,我也不知道他的踪迹,更不用说那金丝软甲的下落了。大师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山庄里的任何人。这事我若说一句假话,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谷神偷确实是被他赶走的,所以赵鹏这誓发的着实不假,一派言真意切。
苦寂和尚却未有丝毫动摇,“我这辈子从来不信什么誓言。”
赵鹏听到此言,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一件旧事,脸色不由沉了下来,“那大师到底想怎么样?”
反正谷神偷送东西到山庄的事,除了自己只有大管家知道,只要自己咬死不知道金丝软甲的下落,谅他苦寂和尚也没办法。
苦寂和尚冷冷道:“我要搜庄。”
赵鹏马上道:“不行,庄子里来了不少贵客,这时候你要搜庄,岂不是不把我们灵秀山庄放在眼里。”
苦寂和尚目光一冷:“不搜庄也行,那就交出那件金丝软甲。”
赵鹏的语气也有些冷厉:“我已经说过了,谷神偷已经离开我们山庄,大师不去寻谷神偷的下落,跑来我们灵秀山庄为难,莫不是不把我们山庄放在眼里。”
这次老夫人过寿辰,山庄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这些人中不乏好手,未必不能对付一个苦寂和尚。
苦寂和尚盯着他良久,眼神越来越凌厉,“听说赵庄主这些年的武艺精进不少,已经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中,那就让老衲领教一番。”
“慢着。”眼见苦寂和尚就要动手,花厅外忽然传来一道雄厚的声音。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鸡皮鹤发、红光满面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多年不见,苦寂兄还是这个爆炭性子,一言不合就要伤人。”
来人是点苍派的掌门袁三清,点苍派与灵秀山庄交情甚好,这次老夫人过寿,袁三清念在与老庄主的交情上,便亲自过来贺寿。
苦寂和尚来山庄的消息传到这位掌门耳边后,袁三清当下就觉得来者不善。果然,他刚走到花厅门口,就听到苦寂和尚要动手。
苦寂和尚看清来人,眉毛一扬:“原来是点苍派的掌门,也好,你们一起上吧!”
袁三清含笑道:“苦寂兄误会我的意思了,老夫只是来替赵庄主说情的。后天就是老夫人的寿辰,赵庄主若是与苦寂兄比斗的时候受了伤就不美了。苦寂兄不妨看在我的面子上,什么事等老夫人过了寿辰再说不迟。”
自从袁三清出现后,苦寂和尚就知道今天少不了一场恶斗,以一对二他倒不怕,可是那金丝软甲的下落便无法追问了。
“好,那我就宽限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再来。”苦寂和尚说完这番话,便一抖禅杖,伴着清脆的铃声缓步出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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