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是我杀的。”
遽然，一道低喝打破僵局。
宁啸垣只身挡在兄妹二人前面，与铭心对视：“林酒是我杀的，该偿命的人是我。”
“...啸垣哥你快让开，别送命！让开！”
裴项懿哪里肯信，急得嗓子都要喊不出声了。
“啸垣，这是我们裴家的事。”裴项砚警告他。
“是我杀的。”宁啸垣苦笑，缓声道：“郝博文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我喜欢裴项懿，不仅是他们，只要她身边有旁人，我都会想尽方法抹除。”
话罢，他屏了息，不可抑制想看看她如何反应。
“你...”裴项懿哆嗦着嘴唇，闭眼的一瞬两行清泪滑下脸颊，清亮透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下一秒，裴项砚只觉有什么从背后捅进了自己的身体，就是一阵麻木的冰凉感觉。
一把异能刀，穿过肋骨，精准插进了他的心脏。
“裴项懿！”宁啸垣震惊，大吼她的名字！
“你！”铭心已瞬移抓起她的脖颈，满眼惊怒。
“咔”的一声，他折断了她的颈骨。
然而，裴项懿脸上仍旧保持着诡异微笑，嘴巴一张一合。
“裴项砚，这次，是我赢了，你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铭心，鹿鸣星来了，回来，立刻。”
见此情形，铭心了然。
这裴项懿恐怕早就成了许诺意的锚定傀儡，一旦心神有片刻的失守，他就能完全掌控她。
“铭心，鹿鸣星来了，回来，立刻。”
傀儡嘴里持续重复着这句话，不难猜出，许诺意是遇到大麻烦了。
鹿鸣星在灭杀他？
随手将这傀儡躯壳扔开，铭心看了眼此刻躺在地上呕血的裴项砚，将他半抱起来，“裴项砚，我没有鹿鸣星和他影子的回溯能力，救不了你。”
裴项砚摇头，艰难吐出两个字：“...交易？”
铭心嘴角勾起笑来，罕见的明媚。但随即，笑容重归阴冷。
“许诺意，是我的。”
放开裴项砚，他立马原地消失。
“裴项砚！”宁啸垣第一时间扑上来，神情是含糊不清的茫然与无措。
“我没事。”
裴项砚在最后时刻选择使用了“复活卡”，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系统告知他，仅限宿主使用。
在宁啸垣呆滞注视下，裴项砚缓慢爬起，脚步虚浮，走向以一种扭曲姿势倒地的裴项懿。
他想将她扶起，却被宁啸垣先一步拦下。
“她尸变了。”
“小懿...”
裴项砚嘶哑着声，伸手要去抚她的发，不想这肉躯猛地抽动起来，歪斜的头颅龇牙咧嘴，叫嚣着、渴望着新鲜血肉。
一切都晚了。
断刃“嗤”得直插丧尸眼窝，干净利落。
宁啸垣一言不发抱起这尸身，离去的背影尤显佝偻。
似有太多情绪堵在胸口，反倒变得无悲无喜，裴项砚抬头望着某个方向，目光深沉。
“燃兴城。”
*
苍凉废墟上，坐着一位身形瘦削的神颜青年。此刻，他仰望着天空，任由灼热光芒洒遍全身。
他整个人浸在光里，若不是手中提了颗人头，当真有着天使降临的震撼圣洁感。
“鹿鸣星...”人头咬牙切齿，正是许诺意。
“这里是笼渊。”鹿鸣星自顾自说着，“上辈子，我最想毁掉的地方。”
“还给我。”
这声线极冷。
鹿鸣星扭过头，望向赶来的铭心，眨眼间无数情愫掠过眼眸，最终化为一潭死水。
“还给我。”铭心眯眼，“他是我的。”
鹿鸣星毫不意外，干脆将头抛还给他。
铭心小心接住，轻抚许诺意的清秀面庞，低头亲吻其额头：“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诺意无视他对自己的亲昵动作，加速生长躯干四肢的同时，不由得发出愉快嘘声：“鹿鸣星，告诉你个好消息，裴项砚又死了，被他的亲妹妹，我的傀儡捅死了。”
鹿鸣星睨了他一眼，波澜不惊：“那就再复活一次。”
许诺意神色骤变，意识到那次五级无面丧尸的失败，并非意外。
“我不信你有这么多复活的机会，铭心，杀了他。”
“你可要想清楚，我能复活，他不能。”鹿鸣星兀自挑眉，勾起阴恻笑来：“你这个铭心死了，可不会再有第二个。”
许诺意随意伸展着自己新长出的身体，露出一向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道，“铭心，杀了他。”
替代品，终究不及真正的鹿鸣星。
他道，“我相信你一定比他强，不会让我失望。”
就算死了，也不可惜。
“扑哧。”鹿鸣星笑了，饱含悲凉。
没有人比上辈子的自己更了解许诺意。
“好。”铭心面不改色，一如既往无条件满足爱人的一切要求，即便是杀了自己。
“乖孩子。”许诺意微微眯眼，很满意替代品的温驯。
鹿鸣星坐在废墟中，望着铭心步步逼近，目光温柔而蕴有力量，“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他说，鹿鸣星，你是自由的。”
铭心的脚步兀地僵住，笑容面具寸寸崩裂，展露出冷漠阴郁的真面目。
“现在，我想告诉自己，鹿鸣星，你是自由的。”鹿鸣星深呼吸，语气变得无比轻松：“不如，爱一回自己吧。”
片刻静默后，铭心低声发笑，“试试又何妨？”
见两人仍在对峙，许诺意心生躁意，沉声催促：“铭心，你在犹豫什么？干掉他。”
回眸瞬间，笑容重新挂回面上，铭心满眼的依恋：“许诺意，你抱我好吗？”
“嗯？”许诺意皱眉，不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诉求。
须臾，铭心身形一闪，已然钻进许诺意怀中，满足喟叹一声。
许诺意耐着性子，抬起双臂回抱了他一下，“好了，正事要紧。”
“你是我的。”铭心低语，抱得越来越紧，“许诺意，我们是一体的，我们该死在一起。”
“铭心，你干什么！”许诺意察觉不对，极力想推开这疯狗却发现难以撼动他半分。
钢铁般的拥抱如同碾压机器，以一种绝对强悍的力量将两人躯体强行黏合。
肋骨不堪重负，根根寸断；内脏破裂揉碎，相互交融；一冷一热的两颗心脏碰撞，不分你我。
“你疯了是吗！我不是活人，没有痛觉，可你不疼吗？你在找死吗？”
许诺意冷笑，眼底充斥着对铭心不自量力行为的嘲讽与悲悯。
铭心面带微笑，嘴里开始呛出血沫。
可是，当两人相融程度越来越高，许诺意有了彻骨的恐惧，他竟有了知觉！他感受到铭心的血肉似炽热岩浆，就要将他熔化......
“放开！”
再无法保持淡定，许诺意立马张嘴撕咬起铭心的脖颈，试图让他尸化，停止自身退化进程。
大量血液喷溅，似有几滴落入铭心的眼睛，一点点浸染整个世界。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铭心无声安抚着自己陷入无尽惊恐与狂躁的爱人，拥抱如同严丝合缝的牢笼。
鹿鸣星不忍看这惨烈无比的画面，心脏抽疼，几近难以呼吸。
而在铭心濒死时，他出现了。
那个无限复生的少年。
他的身形蓦然出现在笼渊废墟中，恍如一只在十八层地狱轮回的鬼魂，早已丧失人的特质，只剩一层空荡荡的外壳。
铭心的影子，终于出现了。
终将迎来——寂灭。
*
一号基地的战事异常激烈，变异丧尸的数量是先前数倍，最终决战般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
“卧槽卧槽卧槽！！！”
这次，夏清雨自己就像只苍蝇似的四处乱飞，那些动不动就翻上城墙的丧尸真给他整够呛！
夏清风更是累得眼前发黑，不得不落在奇诺身侧休息。
“这群丧尸等级明显高了一大截，真难对付。人类就要这样完蛋了吗？！”
他咬着牙关，发狠道。
这时，奇诺冷不丁开口，“死。”
话音刚落，城楼上某个角落，显现出一具爆了头的丧尸。
夏清风见状拧眉：“...隐身的丧尸？”
“是的，基地里已经潜入了很多拥有特殊异能或有智商的高阶丧尸。”裴项砚落地，语气平静。
夏清风骇然，强烈危机感席卷而来，令他道不出一句话来。
“你速度快，去保护基地里的人，这里我来。”
“是。”
早已习惯裴项砚的派遣，夏清风当即展翅离去。
‘所有积分，升级空气凝爆。’
【已兑换】
【空气凝爆已升至6级巅峰】
裴项砚凝望着这战火纷飞的疆场，终是感觉到了一点钝痛。
“空气凝爆。”
刹时，空气有了实质凝滞，方圆数里的尸群原地僵直。
下一秒，轰然爆炸！
天上地下，爆出团团暗红血雾，迅速扩散融合之下，竟然连成了壮观异常的无垠血海。
奇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裴项砚。
“空气无所不在。”裴项砚道。
只要空气在血液里，在内脏里，在丧尸或人的体内，就能爆炸。
听懂了的奇诺嘴角不住抽搐，心中直呼“恐怖”。
“轰——”
这时，天地在颤抖，世界亮如白昼，遥远天际缓慢腾起一片巨大蘑菇云。
“嗡——”
不知是失聪，还是失明，裴项砚眼前一片空白，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
“起点亦终点。”
“被放逐的罪人，祈求久违的安息。”
“赞美，幸福者的玫瑰。”
面向笼渊，奇诺倏然跪地，双手交叉抱住，虔诚祈祷。
遵守着自己与鹿鸣星最初的约定。
豁然，一扇虚空之门浮现，门内无数旋涡翻卷，令人看不清另一面的空间景象。
这个时候，夏清雨拍着翅膀赶来，面上又惊又喜，“怎么回事！尸潮突然退了！变异丧尸也跑完了！是因为那个大爆炸吗？！”
‘陪我走吧。’奇诺用唇语说，她凝视着他明亮的眼睛，‘去往另一个未知世界。’
————
【攻略失败，即将启动自毁程序！】
【警报！警报！数据错误，程序加载失败，请系统重试！】
【攻略成功，目标鹿鸣星，进度百分百。】
【恭喜宿主获得回归原世界资格，是否选择回归？】
......
冰冷机械音终了，裴项砚身处虚拟空间，周围萦绕着一串串幽蓝数据流。
“发生了什么？”他问。
【攻略目标在彻底消亡前，完成了自我救赎。】
系统言简意赅。
裴项砚没有过于悲伤，因为他们早已做了告别。
鹿鸣星那句‘谢谢你，对不起’对应的，永远是裴项砚的‘没关系，我爱你’。
“恭喜你，鹿鸣星。”裴项砚紧捂心口，露出微笑。
【恭喜宿主获得回归原世界资格，请选择留下，或回归原世界。】
“足够了。”
裴项砚望着这虚拟空间中最扎眼的笑脸表情，哑然失笑：“如果可以，把重新开始的机会，给曾经待在这里的人吧。”
【资格转移成功。】
“谢谢。”裴项砚又道，“可以再给我点时间吗？还没跟大家说再见。”
【抱歉，您已失去留下的资格。】
“没事。”裴项砚收起眼底的遗憾，长舒一口气：“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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