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亮斜挂在天空，过了子时，现在已是腊月二十五。
屋子里，银丝碳烧得通红，点点热意向四周散去。
高毅穿着寝衣斜靠在小榻上，眼睛里忽明忽暗，他看着自己收集来的证据，眼中的挣扎被恨意淹没。
叹出一声‘皇兄\'后，他像是被人抽了筋骨，颓废的躺在小榻上，眼角，一滴泪缓缓的落下，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晕开一块深色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望着燃烧的炭火，终究没有把手中的纸张放进炭火里任他们燃烧。
“陈锋，进来。”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沙哑，嗓子里像是滚了砂石。
“暗地里把这些教给梁承谦，他知道怎么做。”父皇这次是来真的，蓄谋已久的想要拔出心中的毒瘤子，他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只是终究意难平！
夜色的掩盖下，一辆马车从成王府悄悄地进宫。
高毅坐在轮椅上，在皇帝的寝宫外候着，他还未起身。
徐公公从里面出来，“王爷，进屋吧，外面的冷。”
门槛上不知何时垫了木板，徐公公从后面推着轮椅，把高毅推进寝宫，然后退下。
高兴贤眯着眼睛，斜靠在床榻上，一副困顿的样子，“这么早来找朕，有何事？”
“父皇已经决定的事儿臣不敢多言，可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
“说。”
“求父皇保住皇兄。”
高兴贤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高毅，默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久，他打一个呵欠，“朕困了，你下去吧。”
高毅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浑身冰冷，脸色惨白，他终究是负了皇兄。
一大早，苏木就被陈锋叫来了王府，进了屋，她看一眼高毅，再看一眼与高毅对弈的太子，旁边，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一时觉得有些诡异，依次给两个人行了礼。
经过昨天的那场醉酒，苏此时看见高毅，还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在他看到自己后没有什么表情。
一旁的白胡子老头看着她微笑，“小友好久不见。”
苏木一时想不起他是谁，疑惑的扭头看他。
看着苏木疑惑的表情，他了然一笑，“三年前，你曾卖给老夫一瓶清毒丸，还记得吗？”
苏木马上想起来他是谁，三年前她和橙子两人初到江南，手中银两所剩无几，一个老者相中了她手中的清毒丸，苏木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他五百两银子，现在想起来，苏木还有些窘迫，当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总觉得难为情。
苏木干笑了两声，“记得记得。”
那时那五百两可是让她和橙子奔向了小康生活。
看着这个架势，苏木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不等所有人开口，她看向太子，“请您把手放在这里。”苏木将脉枕放在桌子上。
“您身上的毒恐怕有二十几年了，越冷发作的越厉害，发作时全身的骨头刺痛，浑身僵硬不能动弹，我说的可对？”苏木把手收回来。
“嗯。”
“您的毒必须逼出来，只是有一味药比较难得，它叫寒玉冰蟾，”苏木只在医书上见过它的样子，连实物都没有见过。
高毅和太子对视一眼，十年前曾有番邦进贡过一只寒玉冰蟾，就珍藏在宫里。
找到了寒玉冰蟾，苏木就抓紧配置剩下的药，等一切都准备完成，高毅已从宫中带来寒玉冰蟾。
苏木先将熬好的药给太子喝下，然后开始准备药浴。
太子一开始是浑身火热，然后感到刺骨的寒冷，泡进药浴里面后，他叹出一口气，半个时辰后，浅色的药浴已变的乌黑，苏木觉得差不多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只是逼出了一部分的寒毒，剩下的还需要好好的调养，这个冬天，他不会比以往难么的难熬了。
忙完王府的一切，已是黄昏，苏木离开。
高毅和太子坐在小榻上对弈，“皇兄，父皇这次铁了心要铲除闫家。”
太子沉默一会儿，闫家是皇后的本家，这些年来，他对闫家一直不太亲近，对于一些事情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只是，他看向高毅的双腿，眼里流出一丝愧疚。
这些年，他一直受着寒毒的折磨，即使有心，也无力去管更多的事情。
“我知道，结局已定，徒劳挣扎还不如束手就擒。”他的脸上更多的是释然，如果可以，他只愿做一个富贵的闲散人。
高毅释然，两人相视一笑。
“你可想过以后？”
“江南的景色不错，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白老曾说过，留给他的寿命最多仅有两年，他想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逃出这困了他半辈子的皇宫。
“皇兄会好的。”
“我别无所求，只求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大理寺，梁承谦走出牢狱的大门，那张清隽的脸上一片阴冷，暗红色的官袍上阵阵血腥气，狱卒赶紧站直了身子，见他走远了，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这梁大人身上的煞气太重，让他这个看惯了酷刑的狱卒都有些瑟瑟发抖。
夜色下突然从黑暗里窜出一股刺客，手中的剑在黑暗里闪着阴毒的寒光。
梁承谦被包围住，他抽住腰间的佩剑，一个手势，暗卫反将刺客包围。
寒冷的街上，一场沉默的厮杀，寒风将空气中的铁锈气吹散，他早就料到闫家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这样沉不住气。
他孤零零的走在夜色里，突然特别想要见一见苏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苏木的家门口。
想要叩门，却又担心苏木已经睡下，抬起的手又放下，孤零零的离去。
他现在给不了苏木什么，连一句承诺都给不了，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梁承谦，你应该离她远一点，你已经身处漩涡里，不能将苏木牵连进来，你不能连累她。
只是，终究是太过孤独。
苏木，等等我，等过了这个年，等一切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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