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们是不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元辞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您是来采购的么?”
老外:“是的,我们公司是做重卡的,最近有意向采购一批材质更轻的发动机外壳。”
元辞瞬间敏锐起来,“是为了适应重卡汽车的轻量化标准需要么?”
所谓轻量化重卡,就是在不减轻承载能力的情况下,尽可能减轻车身。
最近国内颁布了最新的公路管理法,对超载有了更严格的处罚,加上节省油耗的角度考量,有效减轻车身自重是很重要的发展方向,不少重卡商家早已在轻量化方向布局多年。
老外眼前一亮,“是的,我们计划将发动机外壳从钢壳变为材质更轻的铝壳,正在全球各地找合适的供货商。”
元辞:“有意向商家么?”
“有几个抛出了橄榄枝,优点是量大价低,缺点是他们只是单纯的铸造企业,我们提要求他们可以做,但不能根据我们的测试结果进行反向设计,或许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合作商。”
减轻车身重量是一个系统化工程,是整体设计和材质轻量化的综合,不是单单说只替换掉某个重量部件就行。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有一定研发能力的精密铸造企业合作,可以同时满足你们的设计和加工需求。”
“对,你有渠道么?”
元辞:“我认识一家汽车零部件企业,他们之前是做军品出身,质量可以保证,后来一部分转型做民用品,研发团队也非常年轻,最近正在新上压铸铝生产线,我可以介绍给你们谈谈。”
老外眼前一亮,“太好了,你真的非常专业,我可以邀请你和你的女朋友一起简单吃个午餐聊聊么?”
元辞顿了一下,随即笃定地说:“可以,但要稍等一下,我要等同事们回来。”
老外:“当然可以,我们要再去逛一圈。”
老外继续去逛其他展厅了。
陈圆圆:“元辞,你表现不错嘛,你说的是哪个车企?”
元辞:“洛河汽车部件。”
元辞一说洛河汽车部件,陈圆圆就知道是哪家了,东西很好,但是财大气粗不好说话,这单大概率是成不了。
但陈圆圆不好直接打击元辞的积极性,元辞一路成长到现在不容易。
“那要需要花点心思了,加油哦。”
元辞当然知道洛河汽车部件不好说话,他一开始也没把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
“贺总,您可以过来一下么?”元辞压低声音说话,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
元辞绕到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就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贺冰,也不再说别的话。
贺冰没答应,也没拒绝。
半分钟过的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是贺冰起身,走到离元辞最近的一个展品前,仔细查看合金件的铭牌。
元辞上前半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洛河机械我不是很熟,您能帮帮我么?”
贺冰没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元辞都要以为贺冰用沉默拒绝了,只听他说,“你和陈圆圆,什么时候谈的?”
元辞:“……”
元辞清了清嗓子,“我要是说没有,贺总您信么?”
元辞转身走了。
许昌顺带着一伙人从餐厅回来,看到贺冰在展厅里坐着,一路小跑过来,“贺总您要开会?”
“我带陈圆圆和元辞出去一趟,晚上再开会,你们看好家里东西。”
许昌顺,“哦哦哦,什么事儿,需要我去搭把手么?”
贺冰拒绝的干脆,“不用。”
许昌顺:“好的好的。”
许昌顺不明不白看了元辞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好像又什么话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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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辞为什么非要拖上贺冰,是因为贺冰跟洛河机械很熟,洛河机械是贺冰老家的企业,他在贺冰旁边办公的时候,洛河机械的人来找过贺冰。
贺冰很熟悉洛河机械的情况,供货商对洛河机械也很感兴趣,四个人在展厅附近的餐厅吃了顿午饭,事情便基本敲定了。
老外希望元辞尽快跟洛河机械那边牵牵线,他们好去验厂,贺冰则给了元辞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这个同学是洛河机械的高管,一切都算是顺利。
为期三天的展会结束,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大摞名片,带来的样品图册也分发一空,收获颇丰。
展会刚结束是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老外在回国的路上顾不上给你打电话,你打电话他也接不到,无论是心理和生理上都可以放纵一下。
亿海一行人订了第二天的飞机,贺冰不在统一行程之内,但没想到元辞也请了一天假。
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许昌顺旁敲侧击,“元辞,你明天也不走啊?”
元辞:“嗯。”
许昌顺:“贺总又喊你了?你可真够累的。”
“是我自己有事。”
许昌顺:“哦哦哦哦哦。”
过了一会儿,许昌顺又问:“什么事儿啊。”
元辞觉得今晚要是不跟许昌顺说清,他消停不了。
元辞深吸一口气,“去医院。”
H市汇集全国顶尖医疗资源,在这里看病确实是没问题。
许昌顺消停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我们是个大集体,肯定会帮你。”
元辞耐心告罄,在许昌顺继续刨根问底之前主动说:“谢谢,不用,我就是得了个痔疮。”
许昌顺恍然大悟,“哦哦哦哦,痔疮啊,我说每次上厕所你都在里面呆好久,还要反锁门,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干什么其他的事儿……”
许昌顺又乱七八糟的讲了一些垃圾话,暂时缓解了尴尬,这事就算是这么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元辞就拖着行李箱自己先走了。
元辞确实是去医院,但所谓的痔疮是随口扯的谎,H市人民医院他已经很久不来了,如果不是最近察觉到身体的异常,他以为这辈子都不用过来了。
从小给他接诊的赵大夫还有半年退休,赵大夫退休之后去国外找孩子团聚,他还没想好找哪个大夫接过元辞这个病例,元辞也没有做好再找下一个大夫的心理准备。
赵大夫今天上午不坐诊,坐了一台手术下来的空会见了元辞,俩人在赵大夫的独立办公室里面谈。
“除了过年过节,你有好长时间没来联系我了,前段时间你给我打电话说你的第二套生殖器官最近有异常反应。”
元辞搁在桌下的手攥起了拳头,“对。”
“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什么反应?”
元辞说了一个日期,用最客观的语言描述了当时的身体情况。
元辞给出的描述非常匮乏,这和他正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有关。
□□官发育不正常的病例在普通人中的比例并不低,
从进化的角度来说,人类发生什么突变都不意外,只要器官正常运行,没有给人造成痛苦,那根本算不上疾病,但人类社会是高度排异的,多余的器官是异类的象征,这才是令患者痛苦的根源。
在赵大夫三十多年的从医经历中,接触的两套器官都有的病例并不少。
大多数第二生殖器官都是在体内发育,比如一个表征为男的双性患者,他的生殖器官外在看只是比正常男性小一些,但却在腹部发育了一个子宫。元辞是双性中比较特殊的那种,他罕见的是两套器官都发育正常。
一个双性他首先要面对的是他这一生几乎与育有子嗣绝缘,接着就是在成长过程中一遍遍被同龄人确认为异类,被排斥和欺侮。
赵大夫接触的所有双性病例,都是能做手术的尽早安排手术,成为一个大众意义的正常人,极少数像元辞一样没有做手术的人,大都是终日活在恐惧之中,在压力之下离群索居,逐渐正常的社会生活割裂。
元辞是唯一一个成功融入社会的人,并且从心底里认可自己,他活得比大多正常人要勇敢的多。
赵大夫听完元辞的叙述,大致理了理情况,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我跟你说过,你身体里这套属于女性的生殖器官一直在发育,现在终于发育成熟了,就跟果子成熟要散发香气一样自然,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担心,这都是正常的事情。”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你可能要面临更多生理上的困扰,比如会出现一些属于女性的特殊生理现象,具体会不会表现另说,但你最好日常有个准备。”
元辞苦笑:“我知道自己没有错,但是每天为各种生活细节担惊受怕已经很让我疲惫了,我要永远保持清醒,不能住集体宿舍,公共场合控制饮水量来控制去厕所的次数,现在我又要承受可能突然闯入的女性生理现象。”
“赵大夫,我真的还能体面的生活下去么?”
女性的生理现象,迎头而上的便是女性的生理周期,不确定将来会不会有,但一想想它真的到来时元辞自己将会面临何种崩溃的境地,无法自己控制出血量,你要定期去卫生间清理换掉姨妈巾,而元辞从来都是进男厕隔间,男厕隔间的垃圾桶里出现这些东西,真的不会有人发现么?
他们发现了会怎么看?会把他拎出来,像欣赏残疾怪物一样欣赏自己。
生活的体面和尊严由细节和别人的认同堆砌。
大道理可以安慰自己,但不能抵消别人对自己的侮辱,现实永远如此残酷。
元辞靠在椅背上,疲惫不堪:“我很努力了,但是真的好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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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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