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威严的声调不容抗拒,天生带着压迫感。赵泽荫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甚至没抬眼瞧我,“又想逃到哪去?”
“不关你的事!我不是你的兵,去哪不必向你报告!”
我一把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下楼,一路狂奔直至力气用尽,才瘫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喘着气。可恶,赵泽荫早就接到密信,却一直将我蒙在鼓里。太后竟然醒了?她怎么会醒?!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却只字未提。不行,我必须立刻回锦州!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徐鸮。否则身无分文,别说回锦州,就连出越州都寸步难行。打定主意,我又一路问着找回了承岐堂,谨慎地四下观察。赵泽荫并没有追来…很好,这个没良心的男人,算计起我来面不改色,我再也不会信他!
见我再次登门,承文略显惊讶。我急忙问起徐鸮的下落,她却摇头说徐大侠自归还房契后便离开了,未曾交待去向。
我一时心慌,可恶,阿鸮到底跑去哪儿了?
打算上街碰碰运气,我向承文要了杯茶喝完便告辞。在街上转悠了一下午,半个熟悉的人影都没见着。我又累又沮丧,坐在街边,望着渐落的夕阳,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裹挟着夜色袭来。我突然有些害怕了,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本该准备周全再走的。
今晚该去哪落脚?
“哟,这不是仙子大人嘛。”
闻声抬头,竟是那个瞎眼的算命先生,举着卦旗正从我面前走过。我跳起来一把拽住他,“还钱来!”
“诶诶,仙子大人,瞎子我何时欠你钱了?”
“饭钱!”
“这就不讲理了,那不是仙子和大侠请瞎子吃的嘛!”
“少废话!”
见我死不松手,他压低声音,“别拉拉扯扯,有损仙子高贵的身份…这样,瞎子请你吃碗面就当还债了,今天刚好‘骗’——呸,是赚了点小钱。”
我肚子正饿,心想管他的,吃饱再说。跟着瞎子七拐八绕走进一片低矮的民房区。此时天已黑透,我的夜盲症又犯了,几步没跟上,陈瞎子竟没了人影。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我呆站在寂静的巷子里屏住呼吸,忽然察觉身后有人靠近,本能地扬手欲先发制人,却被对方一把攥住手腕。
几乎是被拖拽着进了一个小院,没等我出声,那人就捂住了我的嘴,“等着。”
在黑暗中惴惴不安地片刻,他折返回来,蹲下身贴近我低声道:
“我说了,越州危险。”
“杨…杨颂?”
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杨颂低声问,“你夜里看不清,是不是?”
“明知故问。我若看得清,当初怎会被你推落山崖?”
“……”他沉默片刻,将我拉起,“跟紧,得甩掉赵泽荫的人。”
“有人跟着我?”
“嗯,跟了一下午了。”
“想做什么?杀我?”
杨颂牵着我穿行在窄巷中,声音压得极低,“怕你又饿晕罢了。”
不知被他带到了何处,最终进了一处简陋的农院。屋内终于亮起昏黄的烛光,杨颂仔细闩好门,回头看我一眼,暗自叹了口气,倒了一杯凉茶递过来。
我端详着杯中浑浊的茶水,见他先饮了一口,才小心抿了下。屋内空空荡荡,连张椅子都没有,唯有那张破旧的木桌。
我蜷缩在墙角,抱膝而坐。真是狼狈,竟沦落至此。
“吃吧,填饱肚子。”他递来一个粗面馒头,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就着冷水默默吃着。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心里清楚——杀你。”
“赵泽荫的人甩掉了?是吴淼?”
“嗯,甩掉了,放心。”
我啃着干硬的馒头,心乱如麻。没想过这么快与杨颂摊牌,至今仍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明途——太后苏醒,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能帮我找到徐鸮吗?我必须回锦州。”
“迟了,你走不了了。”杨颂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将茶壶推过来,“我三番两次劝你离开赵泽荫,你早该听劝。”
“……”
“妄想嫁他,做荣亲王妃的美梦……你是不是昏了头?”
“是向柏派你来杀我的,对吧?”
“你既什么都知道,为何不肯回头?”
我抬眼望向他紧蹙的眉宇,“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你若肯放弃,或可饶你一命。”
“向柏从不留隐患,他绝非心慈手软之人。无论我放不放弃,他都不会放过我。”
杨颂怔住了。他望向我,目光中交织着不解与恨铁不成钢的焦灼,“你既心如明镜,为何还要飞蛾扑火?”
“我有必须做的事,正如你一样。”
杨颂哑然失笑,摇头走向门边,低声道,“今晚就歇在这里罢。”
屋内再无声响。我躺在地上蜷作一团,烛台渐熄,黑暗如坟墓般笼罩下来。令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爱哭的明途,想起宫中欺侮他的老太监,想起数不清的暗害与算计,想起那块长了绿毛的点心,想起明途欢笑着向我奔来,满心欢喜要同我分享的——那块“毒蘑菇”。
被摇醒时,我的胳膊早已麻木不堪,浑身酸痛难忍。杨颂唤我去院里洗脸,我才抬手摸到自己脸颊——一夜泪痕尚未干透。
草草收拾一番,我拆散头发,重新编好一条麻花辫。天还未大亮,院里又来了两个熟面孔——倒并不意外。
盛池灯,还有陈瞎子。
“过来,换衣服。”
随盛池灯进了里屋,更换她带来的衣衫。她依旧利落干练,见我一直沉默,忽然笑了笑,“听说你独闯卑陆夺回飞云枪时,我还当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高看我了。”
“不过胆识过人,行事果决,仍叫人佩服。”
“……要带我去哪儿?”
“得另寻地方安置,赵泽荫必定会来抓你。”
“能帮我找到徐鸮吗?”
这时杨推门催促:“走。”
并未过多伪装,甚至可称招摇,杨颂径直带我走上街市。盛池灯与陈瞎子并未同行。杨颂途中还买了两张饼,分我一张,说赵泽荫定会在徐鸮处布防,此时去找无异自投罗网。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验证。原想出城,可在城门附近观察片刻后,杨颂便蹙眉打消了念头——官兵盘查极严,难有机可乘。
拐进僻静处,杨颂神色凝重,“走不了了,投降吧。”
“什么?还以为你胸有成竹!我才不投降,我必须回锦州!”
“你连城门都出不去。啧,赵泽荫动作太快,根本斗不过他。”
我气结无语,左思右想:跑了不到一日便灰溜溜回去,岂不让人看扁?既然暗渡不行,不如明闯。
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杨颂思忖片刻,终是点头,“值得一试,走。”
他一手按在我肩上,如同押解犯人般带我走向人群熙攘的城门。两名官兵一见杨颂,立刻迎上前来,恭声道,“明威将军。”
“我已抓到了王爷要的人,这就送去无名院。”
官兵毫无疑虑,甚至面露钦佩,连忙询问是否需备马匹。
稍候片刻,马匹牵来。杨颂将我拽上马背,沿官道疾驰而去。我暗自松了口气,正为自己的急智得意,不料出发不到两刻,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杨颂回头一瞥,立刻扬鞭加速。
沿河岸奔逃,奈何驮着两人,马匹终究难以全力奔驰。很快,我们便被一队轻甲军士追上。
为首者勒马拦在杨颂面前——此人生着浓密虬髯,仅有一只耳朵,显然是越州大营的人。
“杨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无奈][无奈][无奈]大将军,没事吓她作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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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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