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我叫玉珍先去忙,我想自己走走。

推门而入,杂草蔓生的小院透出几分阴森。此处曾是先帝云妃居所,自她失足落水身亡后,小云轩便彻底荒废。

风过处,似有风铃轻响,又似女子轻盈笑语。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我回头见是个穿着粗布衫的中年汉子,正手提一桶桐油漆,攥着一把用旧的棕毛刷子。

一见我,他立刻伏地跪拜。观其衣着,应是修缮工匠。

“你不知此地不需修葺么?”

“大人饶命!俺是换班歇息时过来,想给这门刷些桐油……不然虫蛀坏了可惜啊。”

去年丰州洪灾,难民涌入京城,皇上降旨以工代赈,部分灾民被留皇城务工,也算谋条生路。

“你叫什么名字?”

黝黑的糙汉子见我无意责难,直起身咧嘴道,“俺叫水牛,化雨乡人。”

“化雨乡……可是与刘尚志先生同来?”

我上前欲扶起这糙汉子,他却赶忙退后一步搔搔头憨笑,“俺身上味儿重,怕熏着大人。尚志先生是和俺们一道来的,不过他最近染了风寒,病了,没上工。”

我随即叫水牛将小云轩的门仔细掩好,一同往东北角工人的住处行去。

未上工的工人们正生火做饭,吃食不过是些勉强果腹的粗粮,另有几人在院中冲凉。门口督工的太监面生,却认得我身份,赶忙吆喝着驱散院中乡民,为我清出一条路来。

进屋一看,刘尚志卧在榻上,额头发烫。一旁照顾的是个腼腆丫头,水牛低声告知是他妹子,名叫雀儿。

刘尚志见我来了,强撑着要起身,嗓音沙哑得厉害,“黄、黄大人!您怎么来了……”

“快躺着,为何不请太医院的人来看?”

刘尚志猛地咳了一阵,气息微弱,“劳大人挂心了,只是寻常伤风……”

我一时无言,心下明白定是那帮督工从中作梗——不给足茶水钱,岂会轻易替他们传话。

嘱咐雀儿好生照看后我转身出门,那督工太监早自知理亏早早便跪在地上。

“去请余太医来。若再让化雨乡的人出半点差池而我不得知,”我瞥向灶上翻滚的粗食,声音骤冷,“便不是挨顿板子能了事的。克扣的肉食粮秣原数归还,别让我再见第二次。”

“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这厮哭丧着脸去请余清,还得自领二十板子,实属咎由自取。

回屋见刘尚志已昏沉睡去,我又叮嘱水牛几句,方才离去。

此时已暮色渐起,丹枫道在夕阳下浸出血一般的红。

出了上阳门,见徐鸮仍在等着。他问我去哪儿,我上了轿子回他,还去!

又到荣亲王府,何峰这小子像等着看我笑话一样早早等着呢。

但今天,在吃了好几天闭门羹后,我终于还是进了荣亲王的家门。

无心欣赏府中的奇花异草怪石峥嵘,我只一路跟着何峰弯弯绕绕不知进了哪个院子落座、喝茶,枯候近半个时辰,昏昏欲睡之际,终见赵泽荫大步流星而来。

他显是刚从外归来——奇怪的是何峰竟未随行,反在府中等我。

又过片刻,赵泽荫总算得空见我。他猛灌一盏茶,瞥了眼我未曾动过的蜜饯点心,挑眉道,“听闻一正嗜甜,怎地这些果子纹丝未动?”

“下官——”

“莫非怕有毒?”赵泽荫语带戏谑,“疑心病倒是不小。”

我微笑道,“下官已吃过了晚饭,不宜多食甜食,还请王爷见谅。”

饶有兴味地踱至我身旁,赵泽荫拈起一块蜜饯送入口中,“本王最不喜甜食,索然无味,远不如一壶烈酒来得痛快。”

“王爷风邪未愈,万不可饮酒。”我目光掠过他袒露胸膛上的新鲜抓痕,缓声道,“王爷倒不必因往事耿耿于怀,也不须因我是高佑义女而心存顾虑。我虽非医者,但却拜入了医者师门,必不会见病不理,遇死不救。”

忽然间,本就衣着松散的赵泽荫倏地褪去上衣,**上身就这么直直对着我。

我一时怔住,脊背紧贴椅背不敢妄动。男人俯身逼近,结实宽厚的躯体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笼罩其下。

“既如此,便有劳一正为本王上药了。”

琉璃药盏中的膏脂已用去大半。我蘸少许仔细闻了闻,不过是清热止痒的寻常药膏。再看赵泽荫裸露的上身,红疹较前几日更甚,唯有负伤的手臂已近痊愈。

看来他不过是误触诱发敏症之物,红疹久未消退,恐怕是因未遵医嘱忌口——这一点,从他衣襟间隐约透出的酒气便可印证。

“依你看,本王这是怎么了?”

我一边将药膏细致涂抹于赵泽荫背上红疹密集之处,一边应声道,“王爷虽未召太医诊治,但既配得此药膏,想必已有大夫问诊过。风邪之症向来因人而异,依下官浅见,或与您臂上刀伤有关。”

赵泽荫的眸光骤然转厉,“西蛮的刀淬了毒?”

我的指尖正停在他颈侧,指下脉搏奔涌,灼热而汹涌,正是来自生命最直接的震颤。

“非毒,是酒。”我收回手,平静道,“一种名为猫儿刺的酒。”

卑陆戈壁上遍生猫儿刺,其性顽强,当地人喜欢拿来泡酒。这酒味微苦,入喉有麻痹之感,其后辛辣刺喉,如吞利刃。边关士卒尤爱此酒,以为能饮烈酒者方为真男儿。不过嘛,此酒质粗劣,多是卒伍之辈爱之。征战那日,某个卑陆兵自知必死,以酒祭刀——恰是那一刀,伤了赵泽荫。就是这么奇怪,他偏偏对猫儿刺过敏。

听完我的话,赵泽荫撇撇嘴说道,“本王不记得那西蛮是什么模样,只一刀斩于马下。”

“下官带来的药,一日三服,三日红疹可退。”

待上药完毕,赵泽荫只将外袍随意披上,扫我一眼,他笑意中带着讥诮,“看来吃了数日闭门羹,黄大人终学会说真话了。”

“……”

赵泽荫既出此言,想必早已从某位医者处得知自己因猫儿刺引发风邪——今日不过是在试探我而已。真是可恶的家伙。

猝不及防间,赵泽荫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掌心用力,声音压得极低,“本王再问你一次,那日为何未到?”

我未有一丝犹豫,直视着赵泽荫,“我黄一正只做想做之事。不做的,必然是不想做,懒得做。”

赵泽荫的手在慢慢用力,我吃痛,但却一声不吭。

双眼中的疑惑逐消退,赵泽荫平静地松开我的胳膊,“何峰,送客。”

离开时,眼看着乌云蔽月,风声渐厉,似又有雨意。今年雨水格外多,淅沥不绝,如诉如泣。

梦中,我又回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檐下风铃在狂风中癫狂作响,逼仄空间里弥漫着血腥之气。眼前可怖景象令人胆寒,我紧紧搂抱住怀里的男孩,从缝隙中盯着外面——一道青色闪电骤然划亮,又一次照见那女人苍白癫狂的脸,和她手中冰冷的匕首。

我是被徐鸮摇醒的。

刚睁眼,恰见闪电骤落,屋内霎白如昼,继而雷声震耳,几乎令人窒息。

快逃,快逃。

记忆中女人的嘴唇轻轻颤抖,鲜血在她身下晕开。

她说,玥儿,对不起。

“一正!一正!”

仿佛被一只大手从黑暗深处拽回,徐鸮捂住我的耳朵,雷声渐远,唯有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别怕,只是打雷…别怕!”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息,我拉下徐鸮的手,喘息着,原来是又做噩梦了。

窗外疾风劲雨,不似春天。

喝了一杯热水,我彻底平静下来。我讨厌这样的天气,也害怕这样的噩梦。

“把你吵醒了吧,辛苦了,阿鸮。”

徐鸮抱怀看着我说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是我的买主,你有权利吩咐我做任何事,护卫你,只是我的职责之一。”

我苦笑一下,说道,“你还真是称职,我这十两银子花的值。”

[无奈][无奈]不要欺负黄大人( ⊙ o ⊙ )!

施工中(分段。10.1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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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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