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意得看着头发都快竖起来的阿苏那其,他此刻在高佑面前乖得不像话。
饭后在梨树下乘凉时,我随口问起了那对兄弟的往事。这才知道,阿苏那其与阿苏胡图,原是高佑任雍州总督时偶然救下的孩子。
说是收养,却也并未真正养在府中。那年高佑押送粮草至白马关外,途中得报有卑陆流寇劫掠商队,便率部顺手剿匪。在贼窝深处,他们发现了尚且不满十岁的兄弟俩。
这两孩子本是边境村庄里普通夫妇的孩子,匪徒洗劫家园、杀害双亲之后,却将这两个孩子掳走,自幼带在身边,如驯养野狼般教他们劫掠往来商队,甚至给他们起了卑陆之名。
高佑见之心恻,便将两人带离贼窟。后来悉心栽培,待他们武艺学成、心性渐稳,才以贴身侍卫之名留在身旁,直至今日。
听高佑讲往事,我对阿苏那其和阿苏胡图的敌意没那么强了,也能多少理解他们对高佑的忠诚。
当我问道为什么不给他们重新取个中原名字时,高佑只淡漠地说道,名字并不重要,人才重要。
待高佑在梨树下沉沉睡去,阿苏那其轻手轻脚地取来薄毯,仔细盖在他腿上。我对他使了个眼色,率先悄步走出院门。
他很快跟了出来,满脸不耐,“还要干嘛?”
“你们兄弟的嫌疑,暂且算是洗清了。”我压低声音,“现在,告诉我那四个人的来头。”
阿苏那其犹豫片刻,终究低声道,“他们是‘阿呼团’的人。”
阿呼,意为奔雷。奔雷本是昔日涂河国的一部,随着涂河覆灭,这个名号也渐渐销声匿迹,其故地如今早已并入卑陆版图。
“明白了。有事我再来找你。”
“别来!你和那个剑客是一伙的,你们想干什么我迟早会查出来。警告你,如果谁威胁了大人的安全,我会毫不犹豫弄死他!”
“我看你不应该叫阿苏那其,应该叫乌图那其。”
难得看到狐狸眼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几乎要跳起来动手,但随即化为震惊,“你懂西域话。”
“只懂一点点,起码知道阿苏是狼,乌图是狗。”
“你再骂!”
连忙逃了个干净,我迅速离开了高府。随即我便去了官府报官,岂能让他们猖狂下去。
我详细描述了那四人的相貌特征,又将左路好好奚落了一番——皇城脚下,竟有入室绑官的恶行,简直是奇耻大辱!看着通缉令张贴出去,衙役们陆续出动,我心中这口闷气才算是顺了一些。
左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我,旁敲侧击此事是否与之前高相府上的风波有关,我立刻撇清关系,只说是这伙人图财,并未伤及性命。
忙完这一圈,我才打算打道回府。
行至荣亲王府附近,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主动登门。今日白小白在府中,见我来了显得有些紧张,因赵泽荫尚未回府,他不知是否该让我进去。
或许是天气太过炎热,我鼻中又渗出血来,虽不多,却让白小白惊慌失措。他赶忙将我请进府内,拿来冰袋帮我冷敷,一边说着王爷应该快回来了。
我在书房里坐了会儿,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闲来无事又爬到高处去偷窥一番赵泽荫的宝贝。
当年飞云将军受敌军将领重创,虽正值春日,伤口却急速溃烂,终因救治不及而殉国。然卑陆亦未占得便宜,他们在连番激战中折损了一员名为多由扎比的猛将——此名在西域语中意为“雪山之子”。
多年来未能一举荡平卑陆,始终是朝野一大憾事。
然而我隐约觉得,那个时机正在临近。倒不是由于边关有何异动,而是自明途登基以来,国库岁入连年攀升,如今已超越大梁立国以来的顶峰。
用兵之策,有时不过“富国强兵”四字而已。
财用既足,刀兵方起。
“这么感兴趣,准你拿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未及回头,一双手已稳稳扶住了我的腰。
浅淡的眸子近在咫尺,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王爷回来了?天热,快去将朝服换下吧。”
一切自然得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龃龉。我替赵泽荫更衣,他并未抗拒,指尖轻轻触了下我鼻梁的乌青。见我吃痛躲闪,他便收回了手。
“不打紧,骨头没断。”
“我知道。”我笑了笑。
“找我何事?”
“没什么特别的,我刚去报官了,官府正在查办此案,该知会你一声。”
“还有呢?”
“想同你交换些情报。”
“若我不想换呢?”
我将冰袋重新按在脸上,语气平淡,“那我便先告辞了。你也说过,凡疑问必有答案,我靠自己也能找到。”
转身欲走,赵泽荫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黄一正,到此为止。”
虽早有预感,亲耳听到时,心头仍是一沉。我回身打量他,他正坦然直视着我。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王爷,毕竟在丰州一事上我也利用了你,其实你大可以告诉我你的打算,我会全力配合你,毕竟我说过会帮助你保护你。”
“……所以呢”
我叹口气,走近赵泽荫抬眼望着他,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哀嚎道,“求求你了王爷,再考虑考虑吧,若断了关系我黄一正一定会吃不下睡不着,求你了!”
不巧的是白小白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包了新得冰袋正给我送来,刚好瞅见了这一幕,他目瞪口呆看着我,不敢动弹。许是我的眼神快将他千刀万剐,他不顾一切跑了。
赵泽荫蹲下身来,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竟然开怀笑了,“看来,你还是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你天天是不是太闲了,就这么喜欢别人求你。”
抚摸着我仍有些肿的脸,赵泽荫挑眉道,“非是旁人,只你黄一正而已。”
我咬牙道,“性格如此恶劣,真不知他们仰慕你什么……我半点也悟不透。”
赵泽荫双手穿过我腋下,将我抱起,笑道,“不急,你有的是时日——慢慢领悟。”
“你再这样与我逢场作戏,只怕那疯女人下次见面,真要捅我一刀了。”
赵泽荫不答,也未避人耳目,径直抱我穿过回廊,登上一处阁楼顶端的露台。
露台不大,隐在高大树冠之下,甚是荫凉。更妙的是,竟设有一架秋千。我坐下轻轻晃着,顺手摘了串葡萄。
“你查到什么了。”
我将所知尽数告知。赵泽荫沉思良久,方道,“若我说,怀疑他们意在行刺和亲的那位公主,你以为可能性几何?”
“……”
这么一说,好像能够解释阿卡娜为何一路追踪这帮人的线索私自入境,她是为了阻止歹人破坏和亲。
那么问题来了,谁雇佣了阿呼团的杀手。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一样,我几乎和赵泽荫异口同声道,“卑陆。”
“所以你才放走了玉烟,你知道她身后有阴谋。”
俯身看着我,赵泽荫说道,“你明白就行。”
[化了][化了][化了]说老实话,我好喜欢黄大人。其实大将军和黄大人算是心意相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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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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