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我随便说说的。”

腰间骤然一紧,赵泽荫忽然扬鞭催马,“你敢食言?小心我将你捆起来严刑拷打!”

马蹄声疾,我们径直回到了洧盘馆。

对镜处理耳上伤口时,我才看清玉烟留下的两道深痕。疼得倒抽冷气那刻,忽然想起她坠崖时涣散的目光——恨意竟随之淡去了。

洗漱后困意上涌,我趴在床上沉入梦境。十一岁那年的血腥记忆再度席卷而来——那是明途与我第一次杀人。

没有母妃庇护的皇子,在深宫中生存何其艰难。纵使先帝偏爱幼子,也防不住无处不在的暗箭。两个连刀都握不稳的孩子,唯有借刀杀人,才能彻底铲除威胁。

我从噩梦中惊醒时,窗外已墨色浓重。耳畔仿佛还回荡着乱棍下的惨嚎。

踉跄跌下床榻,我循着昏暗的灯影胡乱走着。直到热气扑面,才惊觉自己竟走到了汤泉池边。氤氲水汽中,男人精壮的背影在灯下若隐若现。

我鬼使神差地走近,拍拍他湿漉的肩膀,“我想回家了。”

赵泽荫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着绳索留下的痕迹,“怎么?怕我了?”

“不是怕你。”我望着水珠顺着他颤动的睫毛滚落,“方才做了噩梦,只想回去。”

掌心沿我胳膊上的痕迹蜿蜒而上,赵泽荫转身时带起细碎的水声,“等我片刻,一同走。”

我慌忙起身,却脚底打滑,险些一脚踹在赵泽荫脸上。偏头躲过,他顺势握住我的脚踝将我带入池中。

温热泉水漫过衣衫,我掬水抹了把脸,望着灯影在水面摇晃,恍然惊觉——有些往事如这水纹,越是想要抚平,越是荡漾不休。

“梦到什么了。”将我搂在怀里,赵泽荫柔声问,“让你如此害怕。”

“我梦到一个叫小窗子的小太监,他因偷窃而被打死,那时候他才十六岁,死前一直在叫娘亲。”

“然后呢。”

“……是我杀了他,因为他想毒死我们。他把夹竹桃花粉撒在了点心上,以为我们只是不懂事的小孩,会毫不犹豫吃下去一命呜呼。”

“……那他该死。”

我看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道,“构陷他,借别人的手杀死他,我从来不后悔,可他死前声嘶力竭喊着娘亲的样子让我害怕。”

赵泽荫轻轻将我的脸转向他,温热的唇自我的眼睑一路吻至唇角,“你想你娘亲了。”

“这世上,不该有任何一个娘亲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变成杀人凶手。”

“……一正,你唯有伤心时,才足够真实。”

“赵泽荫,”我望进男人深潭般的眼底,“那个曾与你许下承诺的人……你是真的放下了吗?”

“若非她三番五次伤你,我或许仍会让她活着。”赵泽荫轻触着我的鼻梁,语气平淡如谈论天气,“她的存在于我早已毫无意义。我会怀念往事,却不会留恋背弃之人。况且……既答应庇护你,我便不会食言。”

把头埋在赵泽荫怀里,我问道,“能不能不去小车国。”

“……”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放心,秋叶落尽前必归。”

我捧住他的脸,轻声道,“好,我会去求皇上准你担任送亲大将军。但你要答应我——定要平安归来。无论八年前你许过何人承诺,如今你既应了我,就必须得在秋尽时回到锦州。”

“……一正”,俯身再次亲吻我,赵泽荫笑道,“知道了。”

归家前我特去乔娘处看看糖葫芦。小丫头吸了迷烟昏睡一宿,对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徐鸮说起追捕祝山枝的经过——那家伙虽腿受重创,却仍如泥鳅般脱逃了。

四人之中一死两伤,唯剩那个叫阿狸的愣头青,短期内应难再兴风作浪了。

与徐鸮并肩走在暮色中,他见我久久沉默,长叹一声,“瞧见了?他对叛徒从不手软。”

“那个女人活在虚妄的八年里,殊不知分离那刻起,赵泽荫心中便再无情分。或许这些年来,取她性命早已是既定之事,不过是嫌麻烦才迟迟未动。”

徐鸮拍拍我的后脑勺,“所以一正,与他相处……你要谨慎。”

“我明白。”风掠过颈间,我心中泛起一丝凉意,“说实话,我确实有些怕了。”

能不怕么,我再次回想起赵泽荫拿枪指向我的情景。或许那时候杀或者不杀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罢了。回家沉思了很久,最终我还是选择继续走现在选择的道路,没办法,我想不到更好的,能重伤他们的方式了。

在家中将养了几日,待耳上伤口结痂渐愈,我才动身入宫。

才见着玉珍,她便提起尚宫局新赶制了一批首饰,邀我得空去瞧瞧。

前些时日,丁半夏的封号已定,她将以“同庆公主”之名远嫁小车国,成为国主阿加帕的王妃。礼部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只待定下送亲大将军的人选,便可择吉日启程。

明途在这类事上向来慷慨,更不喜墨守成规,特命礼部一律按最高仪制为同庆公主置办嫁妆。

此举引得张效俭等老臣颇有微词,赵怀忠沉默未表态度,赵泽荫漠不关心,唯有高佑极力附议。

张效俭愤而指责高佑为固相位,一味逢迎圣意,失了宰相持守正道、匡扶君王的职责。争执很快蔓延至设立机要处一事,双方唇枪舌剑,仿佛这和亲之事本身,从来无人在意。

真是糟糕,似乎没人真正在乎那个即将远嫁、此生可能再无归期的女子,将面对怎样的命运。

我对丁半夏了解不多,不知其喜好。尚宫局所制中规中矩的首饰华美却冰冷,不知能否合她心意。罢了,还是寻个机会亲自去一趟丁府吧。

待下朝后,我在昭阳殿外等候,见几位肱骨重臣鱼贯而出,个个面色或铁青或涨红,神情颇为可笑。

赵泽荫经过我身边时,脚步微顿,低声抛下二字:小心。

李泉见我来了,紧皱的脸才舒展开,“黄大人,您可算来了。天热气燥,您得劝着皇上些,万勿气坏了圣体。”

想来方才殿内必是一番唇枪舌剑。别看明途年纪尚轻,一旦动怒,言辞之犀利丝毫不给老臣留颜面,他最擅长的,便是顶着一张纯净无害的脸,说着最诛心的话。

李泉轻轻放下竹帘,忙不迭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去。

昭阳殿内室,盆中的冰块尚未完全融化。我伸手摸了摸,指尖瞬间沁凉,随即恶作剧地探向明途的脖颈。他配合地缩了缩脖子,瞪我一眼,我却忍不住笑起来。明知我每次都会如此,他却总会纵容,甚至会微微松开衣领,方便我冰凉的手贴上去。

“又把他们臭骂了一顿?”

“头一遭见识,四位重臣,竟立出四派山头。”明途抓住我冰凉的手腕,唇角一勾,“对了,若算上你,便是五派。”

“我自然是坚定的皇上派,只认你一人。”

赵明途顺势将脸颊贴在我凉丝丝的手背上,满足地喟叹,“还是玥儿最好,无人能及。”

“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不听!你总是公事公办,不听!”

我端起赵明途案上的茶盏,仰头饮了两大口,随即提起裙摆,不由分说地跨坐到他腿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揽住我的腰,生怕我跑了一样。

“那我给你上点特殊手段!”

[吃瓜][吃瓜][吃瓜]我还挺喜欢赵泽荫的性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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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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