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不要抄错哦。”

“卑陆人竟未搜身?”

“被赵泽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

“……他们没料到,他会率千军万马来救你。”

“就如我亦未料到,你能找到我们。”

徐鸮低笑一声,“运气罢了。下次未必这般巧,别动。”

“没有下次了……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笔尖一顿,徐鸮自身后环住我,手掌落在我心口,却无半分杂念。他在我耳畔轻声道,“不会有了,一正。”

“快抄吧,抄完了帮我擦洗掉。”

不多时,徐鸮将抄录好的药方递来,又端过已温的药汤,“与我在曲州查到的线索大抵吻合,唯这最后一味药的用量有异。”

修长的手指落在末行——圊藤,剧毒之物。

刹那间,我恍然明白师父为何未将药方直接交予我与余清。他配予我和明途的药中竟含剧毒,他在消食健脾丸里添了圊藤。

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反倒是一味毒药。

我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仰头饮尽药汤,将药方递还徐鸮,“明日护送余清回京罢,皇上更需要他。”

“我明白,放心。”

我靠在徐鸮怀里,又问,“什么时辰了。”

“近子时了。大将军……应当快回了。”

我蓦地坐直身子,“他又去作甚?”

徐鸮轻捏我的脸,笑了笑,“别慌,不过是去杀人。”

“什么?你还叫我不紧张,这黑灯瞎火的,瞧得清么?”

“之前伏击你们的叛徒,他一个不留,全都亲自杀了。”

我长叹一声,点点头。

又闲聊片刻,我便催徐鸮快去歇息,明日他与余清还要赶路回锦州。

步出营帐,见小白仍在帐外守着。一见我出来,他眉眼顿时舒展,连声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摇摇头,我更想洗去一身风尘。小白立即吩咐人去备热水。

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外头雪已停了,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白。夜寒刺骨,站不多时便觉人要冻僵。沐浴过后,我随小白寻到一处将士生起的火堆,坐下慢慢烘着头发。他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讲他们如何在小车国识破阿勒图姆的诡计,又怎样杀得乐正玄知措手不及;如何在浮荼城中截杀叛将申北恺,还说徐鸮单枪匹马几乎掀了阿呼团的老巢,吓得梦真当场立誓,此生归顺大梁,至死不渝。

我听着,却渐渐走了神。捧在手中的粗茶蒸腾起氤氲白气,袅袅散入寒夜。恍惚间,竟想起逐月轩里那株月下飞雪的晚梨。冬去春来,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那样的人间绝景。

待我回神,耳边已没了小白的声音。一条结实的手臂悄无声息地越过我肩头,取走了我手中的茶盅。赵泽荫就着我喝过的地方将残茶饮尽,低声道,“茶喝完了,该睡了。”

不待我应答,赵泽荫便扶我起身,全然不顾四周目光,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仿佛天地万物,都与他无关。

回到帐中,我替赵泽荫卸下软甲,端来热水为他擦洗。他始终沉默,浅色的眸子里映着微微晃动的烛光。

好些日子不见,他胡子长了些,倒添了几分沧桑。

两人一时无话,竟像生疏了似的。我望着赵泽荫,心里有些无措。

“怎么不说话?”

“你饿不饿?”

“……不饿。”

“要喝茶吗?”

“……刚喝过两杯了。”

“那……要不要沐浴?”

“……才擦洗过,夜深了,明日再说。”

我偏头想了想,又问,“我睡哪儿?”

赵泽荫蹙眉吹灭了灯。黑暗中,他走近我,嗓音低沉,“你想睡哪儿?”

“这儿的床太硬了……”

赵泽荫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熟悉的触觉瞬间唤醒了身体的记忆。

“条件有限,克服一下。”

不知怎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赵泽荫把我抱起来,胡茬蹭在脸上,有点刺疼。两人一同躺下,他粗糙的掌心在我背后轻轻抚着。

“别哭,一正,让人心疼。”

“是一点点疼,还是很疼?”

赵泽荫抬起我的下巴,鼻尖相触,一声轻叹融在呼吸里,“很疼,很疼。”

“那我不哭了。”

吻了吻我的额头,赵泽荫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腰,“无妨,这种疼,我受得住。”

“你的伤怎么样了?”

“乖乖躺好,明天给你看。”赵泽荫抚过我的脸颊,从眼角一路吻到唇边,“先让我感受感受……你是不是真的活着回来了。”

“我这么机灵,怎会让自己吃亏。”

“一正……为什么……”

我抬眼望赵泽荫,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那时我只想着,你不能死。我要你活着。”

“说出那句话对你来说很难么。”

我别过脸去,刚想回答时,温热的嘴唇已经吻了上来,充满渴望的吻,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太用力吓跑了那只胆小的容易受惊吓的兔子。拨开衣服拥抱着,感受着身体最本真的欢欣若狂,极致的快乐从身体中涌出来,会把人彻底淹没在欲海的最深处。

你要我吗。

含糊不清的回答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我只听到赵泽荫说,不要,在你说出那句话之前——我不要你。

这段时间我精神一直紧绷着,一旦松懈下来整个人特别嗜睡,小白见徐鸮和余清准备走了赶紧叫醒我,我慌张穿好衣服连忙去大营门口送他们。徐鸮看上去有些犹豫,但他只是看着远远走来的赵泽荫,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只说他回去把家收拾好,等我回来。

看着他们绝尘离去,我缩缩脖子,小白告诉我,那二十四个医师总督王尧哥自会妥善安排,叫我不要担心了。

我点点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处理陈晋。

回到大将军营帐里,我感觉脚都快冻僵了,徐鸮知道我穿鞋挑剔冬天会做有绒的布鞋给我穿,不至于硌脚。我换好了鞋袜,跟着赵泽荫一路去往白马关城楼下的牢狱。

阴冷的地牢被火把照亮,多时未见的童茂行看到我眼睛一亮,但碍于赵泽荫在,只是跟着等待指示。

尽头的牢房里关押着陈晋。没急着去会会此人,我和赵泽荫坐在另外一间小屋里,他把徐鸮带来的密信递给我,看完后,我的心终于沉底了。

“目前尚未找到他通敌的确凿证据,”赵泽荫开口道,“仅以‘拒不配合调兵支援和亲使团’及‘不听大将军调遣’为由,暂时将其软禁。”

我轻叹一声,指向信中一个不起眼的名字,“栎素——此人根本并非陈晋之妻,而是达吾提的侧妃。据我所知,她今年初就因故被处死了。”

赵泽荫面露讶色,沉吟片刻后说道,“所以他是因妻子被挟,才纵容申北恺通敌、知情不报?”

我偏头思索,总觉得此事蹊跷非常,陈晋的妻子怎会变成达吾提的侧妃?一人怎能两用?蓦地,我明白了——是阿呼团在背后操纵,竟企图借一个女子同时摆布两个男人。还真是节俭呢,可惜,达吾提患病以来日益昏庸暴戾,吹美人风也不好使了。遗憾的是我只在只言片语里知道了栎素的最终下场,再详细的内情就不清楚。

那问题又来了,习惯于双人行动的阿呼团,栎素的伙伴又是谁呢。

“纵使是知情不报、欺上瞒下,也已是死罪。”我低声说,“但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止于此。陈晋与栎素成婚已有两年,他很早……就被人盯上了。”

“是高佑,而不是他。”

我望向赵泽荫,霎时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并非潜藏于暗处的敌人预见到陈晋将来必会发迹,才早早选择了他;相反,他们选中陈晋,是为有朝一日能借此威胁高佑。事实也证明此计确已奏效——陈晋深爱妻子,竟为她做出背弃大梁之事。再想到此次高迎盛亦被卷入,更印证了敌人的目标之中,必有高佑。

卑陆、小车、大梁——不得不说,这幕后之人竟能多线操弄、处处生事,所图必然非小。

赵泽荫正抱臂凝视着我,面色沉静,仿佛在等待我的抉择。

局势的确愈发复杂了。陈晋不仅是高佑的门生,更是他一手推举上位的西陲大将军。若陈晋鱼死网破,一口咬定是高佑在背后指使,再扣上一项通敌叛国之罪,高佑莫说全身而退,就是杀头亦不为过。可若为陈晋脱罪,赵泽荫私自软禁他、调动西陲大军的行径,便等同兵变擅权。陈晋大可反斥赵泽荫虽已卸任,仍意图操纵西境兵权、对抗朝廷,而自己迟迟未发兵支援使团正是出于不肯交出指挥权的坚持。

一头是高佑,一头是赵泽荫,这下我是真的被架在中间了。

还真是高明的一步棋,区区一个陈晋,把我们三个架在了火堆之上。

“皇上给我的密匣里是什么东西。”

赵泽荫从怀里掏出密匣,上面的锁已经没有了。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道密旨,在展开的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赵泽荫踱步到我身后,按着我的肩膀低声问,“你和皇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道空白的圣旨,只留下了玉玺印,以及明途才会使用的御押,一个圆形的印记里嵌着形变的玥字。

我心剧烈颤抖,明途这个家伙,预料到事情可能难以解决才把这个东西交给我,叫我在危难关头才可使用。

见我没有回应,赵泽荫捏住我的下巴,再次逼问,“说话,黄一正。”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保住你们两个人。”

“我没问你这个。”

眼中有愠怒有不解,怪不得赵泽荫给我的感觉怪怪的,他起疑心了。

我轻轻拉开赵泽荫的手,抱住他的腰,“其实我去求皇上许你和亲使团护送使时,他就知道了你要寻仇,他担心你有事但也知道拦不住你,所以给了我这个东西,以防万一。”

“真的?”

我抬起眼睛,叹口气说道,“你是皇上最亲的人了,你对他有多重要,你比我感受更深。”

“……”赵泽荫敲我的额头,斥道,“注意斟词酌句,你的话听上去怪怪的。”

我心中石头落地,越来越佩服自己信口开河的本事,竟然蒙过去了。

“你不会也以为我和皇上有什么吧,不是说皇上看不上我么。”

“没错,除了我没人看得上你。”

我气鼓鼓地瞪着赵泽荫,“说什么呢,我有那么差劲?!”

摸着我的耳垂,赵泽荫舒缓了眉头,但神情仍旧有些复杂,似乎很不甘心。我此刻哪里有心情去揣摩他在想什么,当务之急是把陈晋稳妥处置。

“你为什么没用这道密旨。”

对于我的问题,赵泽荫没有直接回答,“我不在乎,无非是不当这个总务大将军,摘掉我亲王的帽子,刚合我心意。”

“哎,我嘴巴已经快磨出老茧了,我不劝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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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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