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应道,“我会的。回京时,给您带特产。”
走出高府的那一刻,我的泪水再止不住地奔涌。徐鸮一愣,急忙上前,我一把将书按在他胸前,“别问,我没事……只是想我的爸爸妈妈了。”
徐鸮用粗糙的指腹擦去我的泪,温声安慰道,“爸爸妈妈……是指爹爹和娘亲么?我带你回曲州,好不?别哭。”
我再难说出一个字。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是因其不可言说。
回家蒙着头,我狠狠哭了一场。若在往日,家中没有这么多人,我尚可放声大哭,而今却只能埋在被中呜咽。
偏崔椋羽这不长眼的家伙,不顾徐鸮阻拦推门嚷道,“首先得谢你,没想到你真能轻易把书取了出来;其次,你若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必等价回报。”
我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雪客忙进屋拧了热帕子为我擦脸。
我跳下床,直视崔椋羽,“徐鸮的毒可解了?这事可算回报?”
崔椋羽一时没转过弯,愣愣答道,“自然算!我们言出必行,已给了他解毒丸,你大可放心。此外,我可另为你办一件事,作为额外回报。”
我顿时止住哭声,逼近他一步,声音还带着浓重鼻音,“既然如此,你们便再替我办一件事。”
崔椋羽见我陡然变脸,似意识到中了套,却仍强作镇定,“何事?”
月光泠泠,我逐一扫过眼前三只鸟儿的面容,平声静气道,“帮我去寻一件饰品——一支木簪。”
我在地上画出簪子的样式,三个三角依次叠垒。雪客最先发问,“这是什么样式,从未见过。”
“我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是这个样式。你们去找吧,对了,这簪子是起码十几年以前的旧物。你们找到了类似的买下来便是,所有的钱都由我支付,如果找到了我要的那一支,必有重酬。”
崔椋羽站起身,转身跃上屋顶,从怀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轻轻一扬,“我知道了,既答应了你我们便会兑现承诺。先走一步,再会!”
雪客没料到崔椋羽说走就走,面上掠过一丝慌乱,但似乎他们这一行总是如此来去如风。她匆匆回屋取了两件行李,继而也消失在溶溶月色之中。
“你不走?”我拾起崔椋羽丢下的那根乌黑羽毛,也不知是从哪只鸟儿身上取下的。
“……你希望我走么?”
“你要是走了,我岂不是白演这出戏,你说是吧,阿鸮?”我望向徐鸮,他神色依旧平静如水。
“你都知道了。”
“我擅长什么你自然知道,别的我不在行,但辨识毒物我很拿手,你中毒没有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而你,明明没有中毒,却陪着崔椋羽兄妹演这一出,不就是为了诱我入局,帮你们做事么。”
徐鸮苦笑出声,仿佛松了口气,“既如此,你为何要顺着我们演下去?”
我摸摸徐鸮的脸颊,轻声道,“你不也没有把我擅长识毒的事透露给他们么,你又为何要演下去,他们与你关系那样亲近。”
“……”
我望着沉默的徐鸮,唇角漾起笑意,“让我来替你回答,你想向他们证明,你对我很重要,对吗?为了继续留下来。”
徐鸮轻轻拉开我的手,望向沉沉夜色,“所以,你希望我走吗?”
“你不能走。其实不需要证明,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在身边保护我。”
“即便我在你身边,另有所图?”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笑道,“你们为了潜伏在我身边,三年前就用了苦肉计。阿鸮,这世上从来没有名叫‘好运’的东西眷顾我,包括‘捡到你’。”
徐鸮挺拔的身姿在夜色里如一只蛰伏不动的猛禽,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他仰首笑了起来,仿佛骤然变了个人,“哎呀呀,这么久了,还是没能骗到你。该说是我们演技差呢,还是——”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低声道,“还是该说你戒备心太强了呢。”
“没点防备心,在宫里可寸步难行。”
徐鸮敛去笑容,摊开手道,“所以,即便你知道从三年前开始我们就对你有所图谋,为此不惜演了三场苦肉计留在你身边,你还希望我留下来吗?”
“留下来,阿鸮。我需要有人保护,需要一个尚且有些真心的人保护我。你所图之事我知道是什么,可这三年里你有无数次机会要挟我,你都没有,不是么。”
“你相信真心么?”
“起码此刻我是真心在挽留你。就算你想离开,也请等我从丰州回来。甚至,我希望你能帮我争取一下雪客的帮助,丰州此行也许会遇到很多危险,我需要帮手。”
“你为何不求皇上给你两个近卫。”
“因为我希望他比我更安全。”
徐鸮从我手中取走那根羽毛,拍拍我的脸,“去睡觉吧。”
“你还没答应我!留下来做我的近卫!”
徐鸮突然俯身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扛在肩上,“近卫?你需要多近?跟你睡一起那种近?”
我大笑起来,“也不是不行,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我们天天睡一起!”
徐鸮将我扔在床上,眉头紧锁吼道,“你今天的话太多了,有点烦人,睡觉!”
看样子徐鸮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这自然是好事——这年头上哪儿去找一个武功超群、又能将一切杂事处置得妥帖周全的保镖?
阿苏那其曾与徐鸮交过手,半分便宜也没讨到。徐鸮确实厉害,即便带着雪客,也能全身而退,实在不一般。
接下来的两日,我全心为南下之事打点,待圣旨颁下,才知今年的采办使是户部侍郎谭立。
看来赵怀忠终究有所忌惮,不打算硬碰硬,竟派了户部副职随我同行。
谭立此人我只见过几面,虽个头矮小,却机灵得很。用高迎远的话评价,便是“处之相宜,不会令人讨厌”。
至于随行之人,我原想带莺儿,可这趟并非游山玩水,只得将她留在府中,最终定了厨房的金娘一路照应我的起居。
出发那日清晨,雨雾朦胧。郑修奉命前来送行,并递上一张密封字条,嘱咐我上车后再拆看。
沿官道行了十余里,我方拆开字条。其上写道:思君如满月,何以盼春归。
我不由莞尔。赵明途这家伙,又不是不知道我读书不太在行?写得这般文绉绉,倒不如直写一句“早点回来,别让我太想你”。
谭立所拟的行程舒适,却未免太慢。
出发第二日在驿馆休整时,我看了看舆图,照这速度,后日正午方能抵达绥阳县。若真如此,等赶到丰州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可惜我不擅骑马,否则一骑绝尘而去,又何至于在这儿浪费时间?只是一时还未想好如何向谭立开口——他待我客气周到,虽身为正使,却处处以我为先,事事安排妥帖,反倒叫人不好催促。
我暗下决心,一到绥阳县稍作休整,便先行一步,不论谭立如何劝说。
四月十三,行至驿站外。我才下马车,便见驿馆中人头攒动。
绥阳县虽是大站,也不该拥挤至此。正四顾打量,一个熟悉身影蓦地撞入眼帘——
竟是何峰那小子。
我心头一惊,他怎会在此?不及出声唤他,徐鸮已自身后扶住我的脑袋向上一抬——
驿馆二楼,正立着一人。一身银黑色山文甲,习惯性摆着张臭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赵泽荫?
谭立果然眼色过人,立刻察觉情形有异,忙不迭上楼拜见总务大将军。
也好,我倒省了事,自顾自挑了一张桌子喝茶小憩,连坐几日马车,浑身骨头都坐得酸疼。
徐鸮认得何峰,上前与他交谈片刻,便返回我身边低声道,“他们已在绥阳县停留五六日了。”
我第一反应是南下途中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何至于在此延误数日?再次抬头望向赵泽荫时,才发觉他压根没正眼瞧一旁躬身谄笑的谭立,目光始终落在我这边。
修文中,虽然没有人看[菜狗][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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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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