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圣旨传至翰林院。
沈俱怀被调至兵部,任兵部员外郎,着手武举事宜。
她没想到,殿试书写下的策论,竟真被皇上采纳。甚至,自己即将成为亲手实现这个想法的人!
拜别郭学士,前往兵部。
兵部府衙
不过相隔一条街,但兵部的氛围与翰林截然不同。
若说翰林是书声琅琅,透着一股清幽之气,那兵部则是人声鼎沸,显得格外接地气。
沈俱怀踏入兵部,便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
几个大汉光着膀子,正扛着架子腾地方。
她下意识回身躲避,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作为男子,回避似有不妥。又硬着头皮回身,眼睛却不敢乱看。
本想先拜见兵部尚书,但不巧,尚书大人并不在府衙。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去寻兵部侍郎刘元忠。
彬彬有礼地问了一人,那糙汉子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刘狗蛋,有人找你!”
……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找我!”
……
只见一位光着膀子的汉子走了过来,怒目圆睁,满脸写着谁打扰我好事。
在看到沈俱怀后,一愣,忙恭敬行礼道,“驸马爷怎么来了?”
“咳……刘侍郎先把衣服穿上。”沈俱怀颇为不自在地提醒。
刘元忠憨憨一笑,将挂在腰间的上衣拉了起来,两只胳膊囫囵一套,算穿好了。
沈俱怀掏出早上刚收到的圣旨说,“陛下命我为员外郎,着手武举事宜,兵部没接到口谕吗?”
刘侍郎草草一看,忙将圣旨还给沈俱怀说道,“没呢,我这一大早一直在,也没见个阉货来传旨!不过驸马爷手上有就行了,武举可是大好事!”
刘元忠为人直爽,有啥说啥,除了没钱没人,其他可谓是啥的答应啥都照做。
直爽的刘侍郎瞅着驸马爷逐渐暗淡的脸色,宽慰道:“驸马爷您别急,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然后一直难。您这还没开始,都正常的!”
或者,你也可以不安慰的,刘狗蛋!
沈俱怀在兵部的第一日,可算等到了兵部尚书张石鸣回府衙。
张尚书十分客气,虽说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是不够格的,但对方毕竟是皇帝的女婿,谁敢啊?
两人又聊了许多关于武举的事宜,但苦于大梁开国以来,重文轻武,武举根本没有开设过,朝中无先例可询。
不幸中的万幸,张尚书还是有点权力的,给她点了两个主簿,能够帮衬着,不至于让驸马爷一个人奔波。
公主府
沈俱怀从入门便紧锁眉头一言不发,晚膳也没用多少,便去了书房。
安乐在寝殿一直等到了亥时,不见人来,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吩咐春桃去备些点心,去了书房。
书房内的人,写下武举、科举、礼部、兵部字样,便拿着笔深思,眼睛盯着笔尖,眼神放空,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咚咚咚!
敲门声将她的思路拉了回来。
“进!”她闭眼揉了揉额头,似乎极耗费心力,声音都带着点倦意。
安乐提了食盒走了进来,柔声道,“很晚了,看你晚膳也没用多少,便让人准备了点心。”
“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你先睡吧,我还有事,不必等我。”
她的声音淡淡的,辨不出情绪。
安乐拿点心的手一顿,还是浅浅的笑着,轻轻捏了一块,喂到她嘴边。
她看了一眼糕点,又看了安乐一眼。
拿着糕点的手往前一递,轻轻触碰她的嘴唇,用眼神示意她快尝尝。
沈俱怀这才张嘴乖乖吃了糕点。
安乐眼神一瞟,看到纸张上的几个字。
若是平时,安乐是不会踏足书房的,她本就心性未定,对书房这类地方还有着最原始的抵触;而且沈俱怀在书房基本上都是安安静静地看书或是处理公务,她总觉得自己会打扰到对方。
今日午后,她便听说了父皇的旨意。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安乐不自觉问出声。
“嗯,父皇让我着手武举事宜,没什么头绪。”沈俱怀淡淡地回道。
“嗯……要不明日去藏书阁看看古籍史书?说不定会有。”
“是皇宫内的藏书阁?”
“正是。”
“父皇许吗?我听闻藏书阁父皇从不让外人入内。”
“你又不是外人,你是我驸马啊!再说这是父皇交代你的差事,他给你便利也是应当的。”安乐自己都没注意,当她说出驸马两个字,声音有说不出的宠溺。
次日,沈俱怀向皇帝申请入藏书阁翻阅史书,希望能从历朝历代史书中找到可借鉴的法子。
皇帝思虑再三应允了,但只许她一人入内,只许她三日。
为了节省时间,沈俱怀直接住在藏书阁。
皇后心疼驸马,遣宫女送了褥子,藏书阁禁止明火,不好送炭火这类取暖物件。
整整三日,沈俱怀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白天看得快些,晚上借着夜明珠的光,虽看得慢,但也能查。
历朝历代,增设武举都是为了稳边疆,增加朝廷武将人数。在战场上,一个优秀的将领,胜过千军万马。
大部分武举与科举形式无二,皆由地方层层选拔,将考核科目更换为谋略、长垛、马枪、骑射、擎重即可。
如此一来,形式上倒是不担心了。
第三日,太阳还未下山,她正准备收拾好书籍回府。
突然瞥见了最角落的一个架子,前几日查阅的史书都集中在藏书阁入门的右手边,她也确实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是以并没有注意左手角落里的架子上摆放的究竟是什么书。
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过去。
架子上挤满灰的那个禁字已经看不出原样。
和其他架子可以直接拿取不同,这个架子一眼看不到书籍。
好奇心驱使,她仔细观察每一处连接处,发现一处地方明显有个干净的指印。
她沿着指印微微用力按了下去,只听得“咔哒”一声,挡板弹开一条缝。她正欲查看里面的书籍,便听得门外侍卫向人行礼的声音。
小心为上,忙将书架复原,回到临时搭建的书案边整理自己的东西。
门缓缓打开。
四皇子萧宗熙走了进来,似乎是没想到藏书阁还有人,他愣了一下,十分规矩地给沈俱怀行礼,尊称了一声:“皇姐夫安!”
“四皇弟安!”沈俱怀没想到居然会是四皇子。
打了个照面,自顾自收拾完东西便出了藏书阁。
第二日,武举草案的折子便由张石鸣递到了皇帝案头,沈俱怀默默站在一旁。
皇帝强势要求这次武举必须在六七月份时选出可用之才,张尚书一个劲打哈哈就是不接茬。最后这个差事自然还是回到了沈俱怀手上。
能混到尚书的,自然不会是笨的,张尚书祖上原先也是三代仕官,到了他这一代才涉及军事,推行武举一事,连他这个当兵部尚书的都打心眼里不看好。
原因有三,其一如今太平盛世,从军入伍捞不到什么军功,禁军、羽林卫这些天子直接把控的兵力,其中大多要职都被朝中文官的心腹占着,普通人进去难有出头之日;其二,老百姓也不乐意,若是农籍皆有田有地,衣食富足,改投军籍虽然能减免赋税,但减免不多,吸引力有限,若是商籍,捐官也成,可商人逐利,捐官捐到军营,无利可图;其三朝中局势,皇上虽然一言九鼎,但天下并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的,如今文治定国,只要多数文臣不接受不采纳,这个想法很快就会扼杀在摇篮里,甚至不用扼杀,自己就会偃旗息鼓。
但皇帝既然下了旨意,点了驸马来操办这件事,那么兵部至少要有个态度。张尚书今日同驸马一同来,就是表态来了,其他的他是一点都做不了。
沈俱怀思前想后,史书上的方法再实用,也是结合当时的朝局,很多东西还欠缺一些与时俱进。
皇帝读完她的奏折也并未点评,只简单叮嘱几句,让她好好干。
若是寻常初入仕途的年轻人,也许会把这句辨不出情绪的好好干当做是鼓励。可沈俱怀习惯了磕磕绊绊,皇帝跟张尚书虽然都未挑明,但一件当朝从未做过的事,一件可能影响整个朝局的大事,必定十分艰难。
推行武举不仅十分艰难,还十分容易得罪人。这种烫手山芋若不是兵部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恐怕张尚书连门都不会让驸马进。
可想而知,当驸马提出要重洗禁军职位,先从东京城着手选拔后,她在朝中一下子“声名大噪”。
古往今来,商人逐利,仕途追权。
对于身居高位的官员而言,权利有时候比金钱、美人更让人欲罢不能。
沈俱怀的提议一出,便遭到了无数御史弹劾,她也成了大梁被弹劾次数最多的员外郎。
皇帝也不知是想看看驸马到底有多少能耐,还是留有后手,竟没有在此等风口浪尖为驸马站台。
朝中文武百官渐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有人开始肆意揣度圣意,不满足于纸上弹劾,合伙密谋,等着合适的时机让初生牛犊的驸马知难而退。
而排除万难也要将武举推行的沈俱怀,尚未察觉到危险逼近,她仍与两个主簿商议着下月即将在东京城进行的武举事宜。
东京城即将选武状元的事,很快便在坊间流传开来,街巷酒肆,青楼楚馆,凡是有人去的地儿都在谈论这事儿。
城郊
“人手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等禁军那边开始动作,便找机会把我们的人安排到合适位置。”
“属下明白!”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真要好好谢谢那位状元郎了!”这个面无须发,声音诡异的人,明明说着高兴,却让人毛骨悚然,寒从脚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