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辉染红了整座村庄，几朵滞留的白云也镶上了金边，被指派到菜园摘豆角的杜若正沉醉在这乡野美景中时，小姑姑陆莉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打破了这份闲适：“妈，妈，我要当拖拉机手！”“大白天说什么梦话，整个镇上也没几台拖拉机，谁给你开？”婆婆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自己这宝贝小闺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也就只会骑个自行车，就在这里痴人说梦要开拖拉机。再说，镇上都没几台拖拉机，队里秋收的时候都得去找外援，哪里捞得到这么好的工作。“真有这事儿，你别不信，最新消息：我们镇上要新进一批拖拉机了，拖拉机手还得从下面的队里招聘！”“哪儿来的消息？”婆婆半信半疑，“你别是被人骗了。”“我和梅子刚刚在知青点和玲子她们一起踢毽子的时候听说的，知青点何知青他们几个为了办小学的事儿去镇上办什么证明，回来聊天说是镇上刚传出来的消息，知道的人还没几个，他们也是赶了巧！”陆莉儿兴高采烈地回道。
拖拉机手？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来了枕头，杜若瞬间眼前一亮，要知道考拖拉机手女子也能参加，1948年中国就有了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她组建了新中国第一个女子拖拉机队，她的头像还被印在1962年的第三套人民币1元纸币上。六七十年代，拖拉机手可是和供销社售货员、司机等并列的好岗位，甚至到八十年代都热度未消。
而且用拖拉机做农活比她人工打猪草轻松多了，再说了不就是开车嘛，想当年在尼日利亚她做采购外出的时候连货车都开过，有戏有戏，杜若思忖着。她立马问道：“在哪儿报名呀，我也想参加！”婆婆有点惊讶，问道：“若若你对这岗位也感兴趣呀？那一会儿我让你公公去陆大伯家问问。”
陆莉儿这位小姑奶奶这下可不高兴了，撅着个嘴：“是我先说要报名的，凭什么你也去？”这小姑子也是小孩子脾气，再说当初把人家的自行车卖了的钱也是给了原身补贴娘家，她有气也是应该的。杜若想着，哄起她来：“哎，不是说要进一批拖拉机吗？那肯定要招好几个拖拉机手。我陪你一起报名，到时候一起上工。而且我去了我们家就多一份把握嘛，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我考上了我给你买花戴。”小姑子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不吭声了。
想当年杜若读小学没几年，家里就添了个妹妹，那时候她帮着父母照顾妹妹，妹妹被娇宠惯了又是抢爸妈的关注、又是抢杜若的东西，刁蛮起来杜若都习以为常了。陆莉儿虽有些小性子，但是跟妹妹杜云比起来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杜若应付起来早有经验，那就是头顺毛驴，顺着摸准没错。
婆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叮嘱道：“办事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你们公公去陆大伯家看看情况，这饭已经快蒸熟了，你们俩儿再把菜炒一下。”说完一遛烟地跑了。突然被交代了任务，杜若有点手足无措，她做饭也就只会用电饭锅煮个米饭，再用微波炉炖个火锅啥的，火锅底料都是买的现成的，煮开了啥都往里下就行了，怎么简单怎么来。炒菜她是真不会。这猝不及防地突然要她在这土灶上炒菜那可真是要了小命了，于是鬼心眼儿一动，她秀里秀气地对小姑子陆莉儿说：“这天气太热了，你坐火旁边吃不消，我给你烧火你来炒菜吧！”
小姑子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说：“你有这么好心？”嘴上说着，身体却还是占据了炒菜的位置。公公马上要回来吃饭，她一向畏惧公公，现在也不敢跑出去玩。但她对这大夏天的坐火堆旁边确实不感兴趣，再说农村小姑娘，就没把炒菜当回事，这对她们来说委实是最轻松的活儿了。
只见她将一个小簸箕放在木盆上，然后手脚麻利地将快要蒸熟的米饭用葫芦瓢捞起来倒进簸箕里沥米汤，再在锅中加了点油，将豆角倒进去翻炒起来，加入调料，后面又加了点水焖了一下再盛进菜盘里。接着又炒了个白菜和土豆，最后洗锅焖饭。杜若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再加上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挺好的，于是对着小姑娘猛一顿夸，非说自己炒菜味道差，让小姑子教教她，以便以后讨她家人喜欢，小姑娘这哪招架得住呀，于是扭扭捏捏地教起来。两人这下子拉进了不少距离。
另一边，婆婆匆匆跑到玉米地里，扯过正在干活的公公交头接耳起来，公公道：“这事儿是不错，我跑一趟去试试。军子快回来了，他媳妇现在随不了军，又是个知青干不了什么农活，这也是条路子。至于莉儿就算了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是典型的三分钟热度，哪干得了这个！”婆婆说：“这时间你这边也快下工了，你快去快回，喊上大伯他们到家里来慢慢谈，我去多备几个小菜你们喝一盅。”
婆婆赶回来又煎了鸡蛋液，再炒了一碗花生米，整治了两个硬菜，最后又来了个盐水毛豆，紧接着对小姑子和陆莉儿道：“晚上你们爸要跟陆大伯和你们堂哥他们喝酒谈事情，你们是一起吃还是回房吃？”
“我才不要，我吃完去梅子秀兰家玩儿去。”小姑子不耐烦地说，“几个酒鬼喝完了发酒疯还吓人，我才不要呆家里。”“行，那让你嫂子陪你去。”吃完饭杜若和小姑子陆莉儿一起来到秀兰家，莉儿找秀兰，杜若找上了秀兰嫂子，秀兰嫂子别看长得高高壮壮的，皮肤也有点黑，但人家手艺可好了，正在给鞋垫绣花，绿色丝线绣成的水草边还用蓝色丝线制出了几条水波纹，一边的水波纹上有一大朵莲花，红色的花瓣中间露着绿色的小莲篷，再加上碧绿的荷叶，已经构成了一幅天然的画卷，而此时秀兰嫂子还在另一侧的几条水波纹上绣鸳鸯，还未完工。杜若一脸羡慕：“好漂亮好精致的鞋垫呀！秀兰哥真是太幸福了。”秀兰嫂子笑得甜蜜蜜的：“想学吗？我教你。”于是一个教，一个学，虽然学生学得不咋地，但是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婆婆过来喊杜若和莉儿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她们摸黑回了屋，公公对她俩说：“这事儿倒不好办，是好几个队一起选人去参加镇上的拖拉机手培训班，还得考试，我倒是让我侄儿陆进林给你们俩儿都报上了名，先去试试！”小姑子不是很满意，说：“堂哥不是大队长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杜若倒是觉得不错，考这么多年就没失手过，有这机会还说什么，抓紧上！
第二天一大早，杜若和陆莉儿便急冲冲地赶往陆大伯家。她们一批五人被大队长陆进林安排着到隔壁村一起坐手扶拖拉机去镇上参加培训去了。到了点位一瞧，好家伙，四五十号人呢，也不知最后能留几个？
与杜若想的现代培训课完全不同，拖拉机手老师上来什么理论什么故事完全不讲，将他们带到拖拉机旁边，直接讲怎么启动拖拉机，首先要把油门开关拉到半油门，再用左手按下减压杆，然后右手把摇把插入钥匙孔后顺时针发力，转到最快时左手松开减压杆右手继续发力，直到拖拉机开始突突就停转，然后收摇把，再坐上去，左手离合，右手抓档杆挂档，慢松离合，走起。
今天第一天倒是没有真让学员运转拖拉机，只是每个人都上去做做样子，把流程记住，认识油门、减压杆、离合、档杆等，试着操作一下，毕竟机器珍贵，哪能让生手直接开。就这，还有好些人手忙脚乱的出丑了。
幸好杜若当初考驾照学的是手动档，记住了各功能区的位置后她觉得真开起来倒是很容易，就是开拖拉机还是挺费体力的，得吃点苦头多练练，毕竟这比现代的智能化汽车要原始得多。
晚上回了家，莉儿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这机器太难学了，什么叫离合，为什么要挂档？我感觉我今天已经被晒糊了，明天不想去了。”杜若跟着挤拖拉机回来已经头晕脑涨，给小姑子打了打气安慰了几句，然后一起吃过饭就进屋赶紧打水洗脸睡觉，还得养足精神，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第二天学习了如何转弯，后面拖拉机老师又带着他们学习了田间播种、耕田、收割、运输等。这过程中一位叫李铁柱的同学给杜若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位次次胆大第一个试，而且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拖拉机手。杜若却不知，除了李铁柱，她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她显得不争不抢，人也长得秀秀气气，但练习时表现得相当抢眼，而且就算偶有错漏也能很快纠正过来，很有灵气。
眼瞅着培训时间快结束了，人心惶惶，李铁柱和杜若不知不觉间受到了排挤，不过有老师在场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顶多把他俩往外挤一点，但是杜若觉得她招式都已经学会了，影响不大，所以没有与这些人一般见识。至于陆莉儿，虽然因为杜若的时时提示她已经弄清楚了拖拉机各部分的功能，但是手脚协调能力不行，还经常挂错档、忘记松离合等，开起来总是不大稳当。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跟杜若说：“嫂子，我估计考不上了，你考上了记得给我买花戴啊!”最近天天培训，姑嫂俩儿培养出了革命的感情，最近呀陆莉儿这是嫂子也叫上了，说话语气也软上了不少。
考试正式来临，吝啬的拖拉机老师仍然没有公布要录取多少名，只说要择优录取，因此学员们万分紧张。老师按照一队二队的编号来进行考试，杜若她们在五队，中不溜。前面有因拐弯翻车的，有太过紧张启动失败满头大汗的，有换档失误的，还有耕田弯弯曲曲的，轮到杜若，她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启动拖拉机，先转弯，然后进田间，播种耕田运输等各项操作一气呵成，待她刹车下地，看到拖拉机老师满意地点着头，就知道这把稳了。
而莉儿，可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拐弯时差点翻车。幸好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伤心。到了公布名单环节，居然有10人上榜，除了基本操作失败的被淘汰了，那些播种失误的、耕田歪歪曲曲的也被捡上岸了，看来国家大力发展生产对人才的需求非常迫切呀。
考完试回家，拖拉机这一次没有把杜若送到隔壁村，而是直接把人送进队里，并通知了大队长，大队长喜笑颜开，自己队里总算上了一个，以后用拖拉机不用到处求人排队了。立马安排起来，要广播通知全村这个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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