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晔一直不明白,许青岚怎么有脸在他面前摆出长辈的姿态。
说是出身主星邹氏的旁支,然而他毕竟姓许而非邹,厚着脸皮称呼邹家家主一声小叔,全赖祖辈那点救命之恩,他们家真实的底子连暴发户都比不上。平日里他装点门面的那些锦衣华服,金钱珠宝,无一不是女人相赠,他真正所拥有的,不过也就这赤条条的一副皮囊罢了。
而这皮囊亦是如此肮脏下贱,不知道曾经与多少女人翻云覆雨过,只要有权有势就能将其当做商品一样轻易买下。
哪怕它如此的水润,肥圆,丰柔,幽香,每寸肌肤都浸满了无尽的性诱惑,也改变不了美得令人窒息的**里,承载的是一个浅薄庸俗的灵魂的事实。
许青岚让人联想到什么呢,霍晔不由得回忆起无意间听到别院清洁工们讨论的那些小电影,什么韵母美母柔母……十足不堪,万分低级,连名字都透露着一股子直白的下流气息。
而此情此景,与那些小电影中的腌臜情节何其相似。这个老男人主动进入他的房间,换下的脏衣服摆放在浴室外面,那布料最少的布头就这样大咧咧地躺在最顶上,保守老套的款式,烂大街的纯黑色,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他贴身的气息,按恶俗的套路,这时候就该有个暗中窥伺的继子将这薄薄的布料攥入掌心,做出一些无法见人的脏事。
甚至于更能够刺激观众眼球的,继子会直接闯入浴室里,在热气腾腾里,在冲刷的淋浴中,毫不留情掐腰将老男人翻转过去,然后用力抓住他的头发。
老男人的膝盖会重重跪在地上,脸庞只能被迫抬起,泪水会源源不断地滑落,他会绝望的哀求和哭叫,但不会得到丝毫的怜悯。许青岚只适配这样堕落污秽的场景,红的白的从里到外,霍晔的眼珠移到浴室门上,在心中继续不甘地唾骂,而不该是这样,这样——神圣得如同对人体本身和谐美感的艺术礼赞。
沐浴在明亮得几乎刺眼的浴灯里的俊美男子,高挑挺拔的身体在磨砂玻璃呈现出一幅色彩渐变的剪影画,只消流畅而充满韵律的一笔,长颈宽肩窄腰丰臀,整个凹凸有致的婀娜曲线就被全然勾勒出来,白底橘像,纯净无瑕,让人想起晨曦映照下枯木枝头的新雪,亦或是破旧庙宇里圣洁温润的莲花。
神话中被描绘为奶牛形象的哈索尔也该是如此的白皙、柔软。只有在这样细腻的皮肉中孕育,乳汁才会甘甜醇厚,奶白如云,哺育滋养大地万物。只有怀抱绵软舒适到这种程度,才能让惶惶不安的孩子寻到平和,甜蜜地进入梦乡。
霍晔仿佛又感受到了许青岚给他披上外套时随之而来的温暖,那般小心翼翼的呵护之意,因着他的父母从未有过类似的举动,哪怕霍晔知晓许青岚在作秀,也不由得对虚假的温情产生些饮鸩止渴的沉迷。
于是乎,霍晔本可以不顾老男人如今裸露的尴尬境况,直接将其拖出来打骂一顿,却依旧选择了转身离开自己的房间,去往别墅的顶楼。
露台上,霍晔点燃了一支烟。缺爱的小孩子的通病,想要吸引父母目光时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坏事,少时他打架,酗酒,抽烟,以为父母会分出精力和时间来教导自己,但得来的要不然就是彻底的漠视,要不然就是尖锐的怨怼,于是霍晔也无所谓改还是不改了,渐渐的就染上了烟瘾酒瘾。
青色的烟雾缭绕着青年桀骜落寞的眉眼,他平复着那点子被老男人引出的可笑至极的多愁善感,过了许久,才再次回到自己房间。
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发觉到不对劲,还是佣人告知他这里不是客房,但识趣地滚蛋总是好的,省了再爆发一场没完没了的冲突和争执,霍晔发觉自己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厌倦这些吵闹的把戏。
他打开浴室门,从来只有自己使用的私密空间此刻残留了另一个人的痕迹,已经快要消失的细碎水珠里,仿佛藏着其沐浴时的所有细节。
空气中,淡淡的热气夹杂着古龙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过后是一种十分不起眼的淡雅甜香,丝丝缕缕,温柔细腻,又悄然无声地渗透到每个物件上,十分有存在感地缠绕着人的感官,钩子似的牵动霍晔幼稚园时期的记忆。
霍晔嗤笑一声,自嘲竟然还能对这样的小事耿耿于怀,简直像个长不大的滑稽脑残,但他就是记得牢牢的,那个他已经说不出叫什么名字的同学,是以怎样咬牙切齿的语气抱怨他不过是身上弄了点泥巴,他爸爸竟然就非要拽着他进浴室,要把他洗白白。
——“不过,我当然是狠狠报复了!我把水泼到了我爸身上,谁知道他也朝我泼水,还对我做鬼脸笑我泼不过他,最后我们父子俩你泼我我泼你,一起光溜溜洗了个感冒澡哈哈哈阿嚏!”
小小的霍晔听到这里,指着兴高采烈的同学义正言辞道,“你骗人,爸爸才不会关心你身上脏不脏,才不会对你泼水做鬼脸,才不会和你一起脱光了洗澡!”
“那是你爸爸啦!你爸爸又不喜欢你!”同学反驳。
只这么一句,就把立志要做冷面酷哥的小霍晔说的哇哇大哭,一边冒鼻涕泡,一边奶声奶气地恶毒回击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此刻,那股安心与甜蜜的香气不断地钻入他的五脏六腑,霍晔开始思索同学和他父亲一起洗澡后的浴室和这里像不像。
应该是不像的,小孩子都是皮猴,又和父亲胡搅蛮缠了一番,东西必然不会摆放得如此整齐,空气中弥漫的也不会仅有年长者一方的气息,而应当是父子两人嬉戏后的欢愉余温。
而味道或许……或许……
霍晔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浴室里的一件件物品,最后停留在那条仿佛还带着老男人体温的浴巾上。
这上面的浸润的,就是他和许青岚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气息了。
霍晔将脸颊贴近浴巾,高挺的鼻梁深深地埋了进去,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想要捕捉那余留的气息。
可还不够,远远不够,那气味已经变得微不可闻了。
霍晔硬朗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孤寂与痛苦,心中那无法满足的渴望,如黑洞般蚕食着他的灵魂,他忽而将浴巾用力地往嘴里塞。
涎水迅速浸透了布料,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从口腔涌入,填满了整个颅骨,激起脊柱一阵强烈的战栗。
霍晔瞳孔放大,面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中青年两代人的气息与热度,连带着那份遥不可及的家的温馨,此刻以一种扭曲而极端的方式,暂时填补了他心脏的缺口。
*
许青岚洗完澡,佣人来给他送换洗的衣服时,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他本想向霍晔说明一下情况,但却没看见霍晔,后来林嫚来找他说话,等他再回来就见霍晔的房门已经关上了,霍晔也再没有出房间和提及此事,最后这阴差阳错的插曲也就只能任它过去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宽敞的别墅里,本就明亮的厨房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淡淡的烟火气在其中氤氲弥漫。
许青岚往平底锅里打上鸡蛋,他身穿一件柔软的米色家居服,上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和隐约可见的胸肌轮廓。下身搭配的是深灰色的休闲长裤,哪怕宽松的款式,也遮掩不了他修长笔直的腿型。
林嫚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背后温柔地为许青岚系上围裙,许青岚流畅而不失力量感的腰线便被这围裙的带子全然给勾勒了出来,身材也给衬得越发挺拔匀称。
许青岚知道对于林嫚这样的金主来说,早餐的味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和两人相处的过程,所以哪怕他实在不善于烹饪,但行云流水的姿态还是把动作的美感拿捏得死死的。
他将鸡蛋煎好后夹起一小块喂给林嫚,林嫚张口吃下,眼睛弯了起来,嘴上说还行,但等许青岚再喂时,却连忙往他身后躲,怎么也不肯再吃了。
一片温情中,佣人在此时领着个模样斯文俊秀,仿若从古典画中走出的青年走了过来。
“林姨,我是来找霍晔的。”
章朴唇角噙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修养,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无论是哪位长辈见到他,都会喜欢他的。
“是小朴啊。”林嫚对章朴的态度出奇地和善,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和章朴的母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还因为她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章朴母子。
章朴在遇到霍晔前,一直品学兼优,备受称赞,可和霍晔交了朋友后,就常常被霍晔和他那群小弟带着做一些逃课打架之类的恶事,也亏的章朴天赋异禀,就这样成绩还一点都没有下滑,在本学期初更是得到了科索院院长的青眼被直接保送。
上次在绑架许青岚的现场,林嫚也瞥见了章朴的身影,但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章朴参与如此离谱的事情,想必也是如以往那样被霍晔硬拉过来的。
有时候林嫚会想,人以群分,霍晔的圈子里尽是狐朋狗友,怎么偏偏会有章朴这样的乖仔混入其中呢。尽管心中对被自家孩子带坏的优秀才俊充满了愧疚,但林嫚也隐隐有些卑劣的私心,希望两个人一直就这样交好下去,这样霍晔说不定能被章朴带回正途。毕竟霍晔虽然偶尔会做出一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但他从未沾染过那些真正污秽的事情,这显然是章朴潜移默化的功劳。
林嫚面带笑容对章朴道,“霍晔在房间呢。”
“那我上去找他了。”章朴对林嫚告辞,目光却在许青岚身上轻轻扫过,紧接着停留在了他系着围裙的纤细腰线上,清淡雅致的双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真细啊,不知道掐起来会是什么感觉,章朴指腹微不可察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隔空感受那柔软细腻的触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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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白脸人到中年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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