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翘了课,光明正大的。如果按他所说的算,那必然不可能有人前来妨碍她。
真就如此,连假条都不用打,保安习以为常似的摁动伸缩门遥控器。她书包没拿,作业不带,开开心心出了学校。
全乌子走在街上想: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踩到了她头边的血。或是她的血一直蔓延到下面的台阶去,源源不断。
她想着脚底是否沾染到了一些,于是抬起查看,却发现干干净净。
当时孟孑孓脑袋咚地磕在转角平台上,响亮极了。台阶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自己也用了些力气,能保证她很快咽气,也就一瞬间的事,最多仅能继续呼吸两分钟而已。她很好,她连瞳孔都能做到不负众望地扩散开来,更别提本身失温得有多快。
她不算很麻烦,全乌子想,这对自己来说至少是件好事。
只是刚才她是不是对她做了些极其过分的事情?
她摇摇头,随人流越过斑马线,专心朝奶茶店的方向走。
白底墨青,上白下青,长袖校服仍是没有拉好拉链。
对方穿得倒是极其悠闲:高领打底、针织衫、休闲裤,一副城里人的样子。手腕上还是宝格丽。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翻手机、晾拿铁,看见全乌子在自己对面坐下才抬眼同她对视。
“看着可真够勉强的,怎么,晕血吗?”全乌子冷笑着摘了眼镜,搁在桌面上,“我这次可没动刀,倒是你,可真够快活的。”
她好像还没让他熟悉到能同自己这么冷嘲热讽——但恭敬不如从命。朱佑铭并未感到烦躁,反而已经将这理解为一种常态。
手机上数据仍在不断刷新,红红绿绿刷满整个屏幕。
他索性关掉,摆到眼镜对面:“病假,身体不适。”
“哎你在这个世界连父母都没有吧?”
“是在骂我?”
全乌子心里暗骂一句:这X明知故问。
“怎么会,”她明显是在狞笑,“我也没有啊?那个谁好像也没有。”
“她——无所谓。”朱佑铭摆了摆手,“我确实也是没有的,你也没有。”
“多方便、奇葩啊,孤儿上学,互相残杀。”
其实单方面虐杀还差不多,她心里清楚。只是为了宣泄愤恨,干脆全同这位阔少阴阳怪气出来了。
朱佑铭盯她一会,叹口气,拿起手机,站起身来。
全乌子吸着蜜桃乌龙茶,觉得不存在的怒火被冰水冲下去了一些。
自己只是口渴,恰好又没带现金。
有钱人真慷慨。
“还生气?”
“本来就应该有这样的报酬,懂不懂?”
朱佑铭微笑:“好,知道了。”
非要挑出一个能让她不满的原因,其实也只有他不用六点半起早收拾自己。以及这哪比原先好了?该苦还得苦。除了晚起一个小时以外,除去早放四个小时以外。
以及他能不能别笑了,真的,笑得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不是丑,就是感觉和他不搭。全乌子又咬紧吸管用力吸了两口,果粒在口腔里晃悠。
“按这个时间算,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复活。”朱佑铭低头看一眼表,“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三天可能都睡不了觉。”
三天——全乌子差点把刚嚼成碎的小料吐到他脸上。一想到没有睡眠的日子,仿若又回到她原先那炼狱般的高中时期。
“你呢?我睡不了觉,你一天能睡十二个小时,逃三天的课是吧。”
“我不用睡觉。”
全乌子噗嗤一声。
朱佑铭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也没往下加以解释,拐个弯换了话题。
“解决她很容易,大概第四次就会受不了,自己选择结束。”
“等于我还要杀她两次。”
“是,更便捷的其实是让她自己死去,可惜我没法让她精神崩溃。”
什么叫可惜啊。全乌子瞄了眼窗外,时针从正上方走到右上角的时间,街上几乎没多少人,都在家炒菜做饭亦或午睡。来来往往的车辆把这视作必经之路,要么去往郊区,要么去往市区,就是不会在这个有重点中学的小镇子里停下一刻。
没人打扰,没人闯入,比刚来时不知好上多少。太阳恰如其分地穿透银杏叶缝洒向道牙,即将正式入秋的季节,一切都是怡然自得那般爽快。
“你一说这个,”全乌子皱皱鼻子,“想起来点事。”
“怎么?”
“总觉得我除了杀以外做了点对她更过分的事——但就是——想不起来?”
朱佑铭若有所思地将手放到桌面上,轻轻叩击。
“嗯——”他头快速扬起,又快速低回,“这正常。”
“正常什么?我可没有虐生癖好啊。”
“你确实做过那些事。”
全乌子小臂传来一股灼热。
“那我怎么没有印象?”
“因为不是你自己想做的,”朱佑铭同她耐心解释,“这个世界实则由孟孑孓的思绪主导,她越混乱,与她接触的人行为就越反常,这点是她自己和那些人都察觉不到的。”
“喜欢自虐啊。”全乌子皱起眉头,有些后悔说出这两个字。
“不知道,总之规律就是这样。
以及,孟孑孓体内不止一个人。”
她真的被奶茶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朱佑铭一言不发。
自己穿越过来能力无敌,又遇到一样无敌的神灯,签订契约后下达的任务是杀人,目标还是个所谓双魂——全乌子真心无法接受如此离谱的设定,本该稳固的世界观此刻在她心里摇摇欲坠。
“不是你想的那种。”朱佑铭补充道。
“哈哈,真贴心。”全乌子挤出一个宽容的笑。
“这不是什么超能力者遍地跑的地方,也不是你爱看的动画片云云,她的情况很严肃。”
全乌子对他连自己喜欢看些什么都知道,感到有些讶异。这下是真的连老底都摸清楚了。她宁可相信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
“出了一些事情,她的体内有两个灵魂,”他终于舍得拿起那杯拿铁入口,“现在分离出了一个,被困在一个她能够去往的空间,现在是另一个占据主导权。”
“等会,等会,”全乌子眯起眼睛,“‘她’是?”
“孟孑孓本人。
这么说,孟孑孓体内分别存在两个人,一名叫做孑孓,无姓;另一名叫做孟孑孓,也就是你要杀死的那个人,那个饼干碎。若比作主体与副体,那么孟孑孓为主,孑孓为副。”
“孑孓是?”
“我们是第八届学生,她是第五届。三年前上高二,心脏病突发去世。世界就是在那时出了变故……”
她刚开始还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能摸清楚,怪厉害的。见他说话越来越犹豫,底气越来越弱,心里便不免起疑。
“打住,”全乌子把已经见底的奶茶撂在桌面上,“出去说,说实话。”
“有些绕,你尽量理解。”
“多绕的我都听进去了,说吧,不行后面再补充。”
两人并肩站在店外墙边,有屋檐防着,太阳刚好打不到他们身上。
秋风萧瑟,流浪猫在脚边路过。朱佑铭紧了紧衣领。
“那你听好,”他摩挲着手里那杯拿铁,“先从最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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