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宋冰把膏药撕了,出门锻炼。结束后回屋擦身换衣服。换下的衣服自个儿洗了,用过的膏药用纸包住团吧团吧藏进柜子角落里,有空的时候再带出去扔掉。
灶房那边传来刷锅的声音。宋冰抱着宋玮玮出了屋子,东方挂着一轮浅淡的太阳,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
早饭过后,四个孩子在屋子里玩,三个大人架起梯子清屋顶,厚厚的积雪随着雪耙的动作从屋顶上滑落,地面上,刘小妹和宋冰一个扶住梯子,一个用铁锹把地上的雪往推车里面铲,铲够一车就推出去倒掉。
清雪并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母子三人合力,一个上午过去清理了屋顶上的雪,院子里的雪清理了一半。拉出去的雪倒在院子外面,沿着铁丝网拉起的院墙根儿底下堆放。
晚上,宋冰贴着膏药上床。这膏药确实有些效用,缓解了一些宋冰身上的病痛,他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距离除夕还有三十四天,剩下的膏药还能用两次,下次赶集是九天后。
[这次除夕,会抽到什么东西呢?]他在心里想。
每年的除夕二十四点,宋冰脑子里会出现一个抽奖页面:三只红色锦囊,从中抽选一个。迄今为止,宋冰抽奖过二十五次,抽到过三样东西:锻体丸,小回春丸,平安铜钱。其中锻体丸抽到过二十次,小回春丸抽到过三次,平安铜钱抽到过两次。
锻体丸让宋冰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小回春丸是疗伤圣药,平安铜钱能挡一次必死攻击。抽到平安铜钱那两次,宋冰正在任务途中。抽到小回春丸,是宋冰重伤之后。
宋冰偶尔会多想,但大部分时候,他不会去深想除夕抽奖背后的因由。就像他带着记忆转世投胎,这背后的“为什么”,那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探究的范畴。
也许是有个无聊的神仙把他弄到这个世界,在暗地里观察他。也许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未知存在造成了他如今的际遇……宋冰偶尔会这样想一想,想完后回到生活中,日子还要照常过。
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想太多没有意义。
今年的除夕,宋冰希望抽到小回春丸。按照这个抽奖以往的表现来看,宋冰的愿望是很有可能实现的。
晴朗了五六日,北风又开始呼啸,大雪簌簌而下。
十二月初三,二队有个老人去世了,按照习俗,同姓要一家出一个人帮忙。宋冰是亡者未出五服的侄子辈,算在宋庆平一家,被宋庆平推出去了。
宋冰分派了采办的活计,天寒地冻开着敞敞的三轮摩托车去县里买东西,路上可不好受,虽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一来一回几个小时下来,回到家睫毛上、面罩上都是冰花,四肢关节都冻僵了。
刘小妹匆匆端来一盆热水:“赶紧泡泡脚,暖暖。”
宋冰坐在炕沿,倚着背靠子,浑身上下都在疼。天气越冷,他身上旧伤发作得越厉害,受到寒冻刺激,更是闹腾开了。
泡暖了手脚,宋冰挣扎着起来,往身上贴了几贴膏药,此时他顾不得会不会被刘小妹或宋雨妮发现了。穿上衣裤鞋袜,匆匆啃了两个馒头,又出门去。
第二天,刘小妹也要过去帮忙,和几个女人在厨房洗菜、刷碗,连续三天,直到出殡为止。
……
麻坪乡逢五开市。十二月初五宋冰在葬礼上帮忙,没来赶集。十二月十五,距离除夕还有十四天,十二月二十五不开市,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大集。
赶着置办年货的人把街上挤的水泄不通,小贩扯着嗓子叫卖,摩肩接踵中,宋冰艰难的挤过人群,在各个摊位上扫货。
时近中午,宋冰把买的东西送到车上,交给宋雨妮看管,他回头去医馆买了几十贴膏药,从医馆出来后,在集上买了些别的东西做掩护。
回到二队,还没到家门口,宋冰听到东边传来的喧闹声,远处的路边小孩堆里,宋丹扭头看到她舅的三轮摩托车,撒开脚丫子奔跑而来:“舅舅——山猪来啦!姥拿斧头砍山猪去了——”
宋雨妮一听,从车斗里跳下去,疾步上前抄起女儿,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一边往回走一边骂:“山猪来了你还在外面跑!你跑出来干么?弟弟妹妹呢?”
宋丹:“在家里。”
宋冰已经下车,迈步往喧闹声传来的那边跑:“姐,你开车回去,我过去看看。”
宋雨妮:“好。小心点啊。”
二队北边靠近林子,住这边的人少,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七公家,宋冰的宅基地就在七公家东边。七公家西边是一户姓刘的人家。
今儿赶大集,队里不少人去赶集囤年货了。七公家宋清宋湘兄妹俩不在家,山猪从他家门口过,独自在家的七公发现后第一时间敲响铜锣,躲进屋子里,闩上了门。刘家一对老人带着三个孙辈在家,看到山猪时也是立刻敲响了铜锣,把孩子喊进屋里。
咚咚咚咚的铜锣声里,五大九小一共十四头山猪浩浩荡荡进村,奈何不了各家各户布满尖刺的防兽网围墙,横冲直撞奔着来不及关大门的人家而去,途中遇人撞人,遇门撞门,进了院子寻着味儿去拱雪堆,雪堆里翻出来冻萝卜冻白菜冻梨子冻柿子冻肉……咔嚓咔嚓几口啃没,扭头去拱苞米仓。
宋冰到的时候,遭了山猪的这户人家院子里一片狼藉,人声、山猪叫声响成一团,地上苞米棒散落,混杂在白雪、鲜血里,六头山猪尸体躺在地上,受伤的人在雪堆里连滚带爬躲避山猪的攻击,宋冰的妈刘小妹和两个女人手拿柴刀斧头围着一头大山猪周旋,来帮忙的乡里乡亲拿着武器三三两两一组驱赶山猪,这家留守的老人、少年挡在一间屋子门前,阻拦山猪进入屋里。
宋冰朝刘小妹冲过去,顷刻间双手掰断山猪一根獠牙,反手将獠牙倒转,尖端刺进山猪眼睛里。刘小妹还没反应过来,山猪吃痛发狂,宋冰夺过她手里的斧头,顺手将她推远,附近三个人没看清他的动作,四百多斤的大山猪哀嚎倒地,腥味浓重的鲜血喷涌而出。
宋冰没有停顿,奔向最近的另一头。
刘小妹下意识呼喊:“儿啊!”
从宋冰进入院子,到活着的八头山猪倒地毙命,仅过去两分钟。
宋冰不动声色扔掉斧头,将手插.进兜里,走到他妈身边,看了看他妈身上的血迹:“你没事吧?”
刘小妹摇头:“我么事。”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狼籍,看着毙命的山猪,有人不敢置信:“就……这么容易就打死了?”
有人咋舌:“不愧是当过兵的,厉害!”
也有人疑惑:“我也当过兵,我咋比他差恁多呢?”
“你才当兵几年?两年!人宋冰当兵十来年!”
当过十几年兵,士官退役,比一般人有见识的大队长心想:这可不是当过几年兵的问题。
宋冰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努力抑制手臂的颤抖,对大队长道:“我先回去了。”
大队长态度很和善:“你有事儿先回吧。”
宋冰点头,疾步离开。
身后大队长在对院子里的人说话:“大家留下来帮忙收拾收拾,来几个人把受伤的抬卫生所去……”
宋冰回到家,从一堆袋子里拿出今天买的膏药躲进屋子里。
旧伤疼痛,上肢肌肉无法控制的颤抖中,宋冰自言自语:“今天十二月十五,距离除夕还有十五天。”
快了,这折磨人的伤痛,再忍受半个月,就能摆脱了。
阳坡村距离林子不远,年年冬天都有找不到食物的野兽闯进村里来。相比往年,二队今年遭的兽灾轻了许多,大家纷纷反应,今年没遇到山猫豹子、野狸黄皮子进家偷东西,往年总要丢些储存的肉、粮食,活鸡,今年可奇了怪了,野兽都不来偷食儿吃了。今天山猪进村,是二队今年冬季头一次遭兽灾。
大家想起一两个月前,宋冰带着一群退伍战友进林子打猎。乡下地方,发生点什么事儿都能很快传遍全村。他们连续七八天进林子,天天不见带多少猎物出来,大家就以为他们只在林子外围转了转。今天看到宋冰的战斗力,大家不那么想了。
野兽聪明着,比人更能探知危险,它们会绕过被标记为危险的地方,今天这群山猪,大家往年没有见过它们,应该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
关于宋冰的传言再出新版本,一个下午的时间迅速传遍二队。
宋冰家里。
宋冰身上贴了膏药,在炕上躺到宋雨妮做好中饭。大衣捂着也遮不住他身上的药味儿,吃中饭时刘小妹拉着他问:“你真没伤着哪儿?”
宋冰:“没有。”
刘小妹不放心:“那咋还贴上膏药了呢?这是梅医生家膏药的味道,我知道。你起来给我看看,是撞着还是扭着哪儿了?要不要去卫生院?”
宋冰:“真没事。就扭了一下,贴了膏药过两天就好了。”
刘小妹半信半疑:“真的?”
宋冰:“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这倒是。刘小妹放下扯儿子衣服的手,她儿子确实从小到大有一说一,从不撒谎骗人的。
刘小妹坐下,心里还有最后一点不放心:“那,过两天还没好就去卫生院看看啊。”
宋冰:“知道了。”
宋雨妮看了老娘和弟弟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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