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白天见到什么了?”陆小川的发小龚建伟举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问他。
“无常。”陆小川撬着自己手里那瓶啤酒的瓶盖,说。
“卧槽!?陆小川你没开玩笑吧?”龚建伟瞪圆了吃惊的眼睛,“你之前见到的不就只有鬼吗?”
陆小川把手中的啤酒瓶往桌面上一蹾,不耐烦地说:“我和你说得就是这个事儿啊。”
龚建伟好奇地凑向前,压低了声音问:“川儿,无常长成什么样儿?像电影和电视剧里面的那种吗?戴着纸糊的高帽子、吐着长舌头,一个黑的一个白的。”
龚建伟边说边比划,像个手舞足蹈的猴。
陆小川嫌弃地看着自己的缺德发小,吐槽说:“反正长得比你还像个人。起码人家瞅着不发福。一身黑西装穿得跟要拍特工电影似的。”
龚建伟突遭人身攻击,反驳说:“哎呀你个单身狗懂什么,老子这是幸福肥。”
陆小川毫不留情地嘲讽:“你胖得腹肌只剩一坨了,等来年开春拍婚纱照的时候不得丑爆了!”
“这不是开春才去拍吗,我等过了年再减。”说着,龚建伟就看见了他对象走进了店里,他挥手招呼着说:“哎媳妇,这儿呢。”
龚建伟和他未婚妻是正经从校服谈到婚纱的恋爱,一直全程旁观见证的电灯泡就是陆小川。所以陆小川身上发生的这点破事,在莫娟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莫姐。”陆小川和她打了招呼。
“哎,川儿。”莫娟不见外地坐到龚建伟旁边。她总觉得自己的名字老气,不喜欢别人喊她大名,正好她生日比陆小川大几个月,就让陆小川喊她莫姐了。
莫娟脱了羽绒服,折起来放一边,问他俩:“点菜了吗?”
龚建伟替他媳妇收起来衣服,回:“点好了,就等着上了。媳妇,你喝点啥?”
“喝啥?”莫娟凉飕飕地看了看龚建伟面前的啤酒,又一拍他的肚子:“过了年就要拍婚纱照了,你还有脸喝啤酒?给我换成茶水!”
龚建伟连忙搬出陆小川当挡箭牌:“哎呀,今天破个例。川儿遇上点事儿,我陪他喝点。”
莫娟一听这个,果然不再管龚建伟喝啤酒的事了,她转向陆小川,热心肠地问:“怎么了川儿?遇上什么事了?”
于是陆小川简单地向他们两个交代了一下自己最近在梦里经历了什么。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就算是地府直属公务员也不能胁迫平头百姓替他干活吧?”龚建伟替陆小川打抱不平。
“我倒是想不听他的,”陆小川发愁地说。“但我怕他一个不高兴了就给我收走。”
“唉,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莫娟问。
陆小川稍稍坐正了些,说:“能出现在我梦里的人,生前居住的范围都不会离我太远。莫姐,你不是在医院里上班么。你最近有没有听过你们这行里有什么消息?”
莫娟在一家市立医院里当护士,一听陆小川跟他打听医院里的事情,一颗八卦之心顿时振作起来,兴奋地向前欠了欠身,压低了声音说:“有啊有啊。我跟你们讲,医学院一个主任前几天带着他学生们一块出去闝,被扫黄一窝端了!”
龚建伟就喜欢吃这种三俗的瓜,连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沃去!那他是不是得被单位开除了?”
“哪能啊,人家是单位里的摇钱树,领导还得保着他呢。拘几天出来了照样干。”
“牛逼。我辈楷模。”龚建伟不自觉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莫娟一巴掌招呼过去:“楷什么模!?”
“欸,媳妇别打!”龚建伟抱着被打疼的肩膀乱躲,又搬出陆小川这个挡箭牌说:“川儿有话要说!”
陆小川总算有机会插上话了,他问:“莫姐,那他们这堆人里有谁死了吗?”
莫姐诧异地说:“没有啊。干这事虽然不对,但也不至于送命吧。”
陆小川无奈地扶额:“莫姐,我是想向你打听打听,咱们这儿最近有没有哪家医院里有医生或者和医生相关的人死了。”
莫娟收了嬉笑的表情,正色说:“还真有一个。差不多是几天前吧,医学院附院的一个学生没了。”
龚建伟好奇地问:“咋没的?”
“医院对外的说法是说他洗冷水澡的时候猝死了,实际上——”莫娟顿了顿,沉痛地说,“就是过劳。”
龚建伟不理解,但是震惊:“实习生的活儿这么重吗?你之前不也实习过么,也没见你比现在还累啊?”
“就不是一回事儿。”莫娟解释说,“他们那种不叫实习,叫规培。医学院不是有好多读硕士读博士的医学生么,他们本科的时候叫实习,毕业了或者读研了就要规培。”
“那是个啥东西?”
莫娟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总结:“就是医院找了个名头雇长工。让他们干着最多的活儿,拿最少的钱。”
龚建伟一点也没嘴下留德:“这不纯纯牛马?这么犯贱的事也有人愿意做?”
莫娟无奈地说:“你以为这帮人想做吗?他们不规培就没证,没证就当不了医生,当不了医生就白费了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和金钱。说到底……”莫娟伸手向上指了指,“还是这套升级打怪的系统有问题。”
两个门外汉听了莫娟的解读,勉强理解了三分。
陆小川附和说:“莫姐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戴眼镜的人确实跟我说过他没什么钱的事,虽然他还说了其他的苦逼事,但那些我就没怎么记住了。”
“那没准你见到的就是这个人。”莫娟说着叹了口气,“我室友就在他们那个医院上班,这些事也是她跟我说的。听说那学生连着白加黑加白的干了好几天,没倒在病房里,倒在寝室里了。和他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也都在连轴转,发现他的时候人都僵了。
“他家里知道之后想找医院讨个说法,但医院那么大,背后还有医学院撑腰,咬死了就说是这学生自己的问题,一点责任不想担。听她们说,这学生家里还是农村的,爸妈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培养成研究生了,结果现在,什么都没了。”
饭桌上一时陷入沉痛的静默,服务员上菜的时候见到他们这副吊唁的氛围都忍不住轻手轻脚了起来。
还是陆小川先开口,问:“莫姐,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的照片?”
莫娟突然正色:“想找肯定能找到。但这中间就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消息记录了。虽然我挺喜欢到处吃瓜的,但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这些东西传来传去了。”
龚建伟也怀着“死者为大”的敬意点了点头:“没错。”
陆小川发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道理我都懂。但我要是不找到点什么给那个无常,我怕我就要被他勾走了……”
“不然你给他个名字呢?”龚建伟说,“他们应该有生死簿之类的东西吧?给他们个名字,再给他们个那人大概的岁数,在哪出事的,他们总该能自己查了吧?”
陆小川愣了一下,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个方法。
当晚,陆小川就又在自己的梦境里见到了无常。
他也不知道无常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能力,竟然能无视梦境一直以来的规则,进到他家,坐在他的客厅里等着他穿越现实前来。除此之外,陆小川还注意到,他这几次只要是进到有无常在的梦境里,就不会出现神智模糊辨不清梦与现实的状况。
托无常这个行走的提神醒脑剂的福,陆小川一进到梦境里,也不等无常说什么,率先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告诉给了他:“我查到那个捡走你手套的嫌疑人了。他叫毕雷,就在我们市的医学院附院读研,不久前刚过世。你可以想办法把他捉拿归案了。”
然而无常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把我的手套拿走了,我没办法穿过生门去阳间捉他。”
“那你想怎样啊大佬?”陆小川连脾气都没了,“反正你让我去查的事我已经查了,这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无常淡定地提出最无理的要求:“我需要你帮我捉住他。”
“……”
陆小川想报警。
有谁能给敲诈勒索的无常定罪吗?阎王爷行不行?
无常不在意陆小川表情有多臭,他说着自己的计划:“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你似乎和我的手套有一样的功能。”
“……”陆小川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常骂了句脏的。
无常继续解释:“你显然是个活人,但又能频繁地在阳间与混沌之地穿行。所以只要你能在阳间找到那个魂魄,带着他一块回到混沌,我就能在这里捉住他。”
“我说无常大哥。”陆小川简直无力吐槽,“这件事儿说起来简单,但你想过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点,对于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来说,都难比登天吗?”
无常还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让陆小川为难,他说:“如果你觉得在阳间寻找他很难,你可以找一件他的私人物品,带到混沌里,我来帮你把这个物品变成可以追踪他的法器。”
“我只在梦里跟他见过一次面,我在现实里完、全、不、认、识这个人!”陆小川崩溃到自暴自弃,“你不如现在就把我勾走吧!反正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想不出来怎么去拿一个陌生人的私人物品。”
无常不在乎陆小川怎么撒泼,但他确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陆小川的摆烂。
无常为难地思索了半天,然后在和陆小川无声的对峙中提议:“你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进入混沌的能力。不如这样,我们两个做一个交易。你帮我捉到那个魂魄,我来调查你能进入混沌的原因,让你不再活着进入混沌。”
“……”
陆小川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了。
他早上在公交车上见过无常之后,莫名其妙的头不疼了,人不迷糊了,走路都比平时轻快了。虽然思绪上还有没清除的苦恼,但他难得有一整天过得像个人。
要是这个无常真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陆小川无法自控地入梦的问题,他好像也不是不能付出一些令他为难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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