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马车中迈下一人,上去就给门房啪啪两个大耳光,喝道: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母亲的娘家人,也是你敢随便拦的?”
那门房被打得一蒙,刚要发火,神色却硬生生一变,来人竟是本家小姐沈七七。
这小姐原先未出阁时,安静柔和,见人便笑,从不发脾气的.
今日却如此震怒,显见是生了大气了。
他虽奉了孙姨娘之命,把守大门口,绝不许放沈夫人亲朋好友一人进去,但沈七七可是本家小姐,他哪里敢拦,何况今日老爷刚刚回来,若听说女儿竟被门房拦在外面,自己岂非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当即满口认错,屁滚尿流地把这一行人,连同带来的一老一少,大夫打扮的两男子也带了进去。
进了内院,沈七七带了人直接去见父亲,一见父亲,扑上去就哭着喊爹爹。
又是述说自己身不由己,无法出陆府,多年来苦苦思念父母之情;
又是哭着告知父亲,父母因为女儿婚姻不顺,口角良多,然少年夫妻情份深厚,见父亲总不归家,母亲思念不已,又自怨自责,灰心绝望,竟至抱病不起,并不肯求医问药,只一意求死。
沈父自小独疼女儿,否则也不会同意沈母给她请老师,上私塾。
只因女儿成婚后不拿娘家当回事,处处偏向女婿,这才令他伤透了心。
这时见女儿幼儿般哭着要爹爹,早心疼不止,马上在心中给女儿经年不回娘家找了借口,想来,自然是因为乖女身不由己嘛。
再听发妻思念自己,竟至重病,慌地拉了女儿的手,大步直奔发妻院中而去。
路上才发现女儿请来的医生,竟是千金难求的前太医姜老,便将从前对女儿的种种失望彻底推翻,所有不满,只怪陆亦寻一人而已。
进得沈母房中,见沈母仍是昏昏不醒,只好请姜老先上前诊脉。
苏嬷嬷见今日破天荒,竟是老爷与小姐一同来看夫人,还带了名医,知道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夫人这回是有救了。
明白是乐清雪的功劳,苏嬷嬷不便当场道谢,只将含泪的双目凝望向乐清雪,所有感激尽在无言。
沈七七等人在外间等候,趁机将孙姨娘素日所作所为一一告知父亲。
父亲听完勃然大怒,碍于大夫在场,不便即刻去收拾她,只先令人去孙姨娘处,把家中各处钥匙全部收上来,孙姨娘关入祠堂。
这就是要夺她管家之权的意思。
又站起身,亲自向乐清雪道谢,慌地乐清雪连连推让,只说这是分内之事。
正说着,小药童出来,将她们都请入夫人内室。
姜老起身,告知说夫人已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但好在求到他的头上,他倒能治此病。
只是此病症结在心,必须病人自己想开,有了求生的念头,否则只靠喝药下针,也不过绵延病程罢了。
交代完后,姜老为沈夫人施了针,将她强行唤醒,之后的事,就只能交给沈家人自行处理了,他留了多日的药,便带着童子告辞离去。
沈夫人自深紫色绣金色牡丹绸缎枕头上茫茫睁开眼,朦胧中只见女儿丈夫都围在自己床前,还当自己已经往生,此时便在某重天幻境之中。
凄然一笑,想起以后便与女儿丈夫天人永隔,无缘再见,这已是最后一面。
便把一切恩怨都抛诸脑后,拉着幻境中女儿与丈夫的手,絮絮交代,百般不舍。
沈七七自是哭的不能自已。
沈父见发妻竟在交代后事,不禁痛的肝肠寸断。
从前白手起家,一路扶持,共相患难的种种过往浮现眼前,自责不已,怪自己太过执拗,为女儿婚事耿耿于怀,平白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如今悔不当初,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一把将发妻拥入怀中,洒泪道歉,温声抚慰,只盼夫人早日好起来。
沈夫人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已经死去的幻境之中,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女儿和丈夫,此刻竟全都围在她身边,温言软语,诸多开解。
她素日无数心结,自然瞬间消弭大半。
捶打着沈父,大哭了一场后,沈母发现自己,罕见地察觉出饿了。
照顾着母亲喝了半碗粥,用了药,又哄着母亲睡下。
沈七七与父亲蹑手蹑脚离了母亲卧房,在正厅坐着说话,沈七七将自己已将三间店铺管理权全部拿回,准备自己独自经营之事告知父亲。
她父亲见女儿终于有志于此,高兴的直拍大腿,拉着女儿讲了无数的生意经,一直到吃过晚饭,天色擦黑,才一起又去看过夫人,这才派府中车夫送了女儿回去。
暮色四合,陆府花园杏花初绽,粉玉婀娜,随风摇曳。
沈七七三人边悠闲赏花,边回到芳草院,远远地,却望见院内正房中竟透着亮光,里面居然有人。
沈七七和墨玉、小雀彼此对望,有不妙的预感。
不知何人趁她不在,竟偷偷进了她的房间。
三人加快脚步过去,猛然推门看去。
却见厅中早已摆了一桌酒菜,竟是陆亦寻独自坐在桌前,可能久等她不来,自斟自饮,已喝了不少了。
听得推门声,陆亦寻修长的眉梢一挑,自灯下望了过来。
酒意朦胧,只见恍然而入的沈七七,身姿挺拔笔直,神色淡然疏离,与以往份外不同,格外地清雅高贵。
从前只觉她庸俗无能,连一眼都不愿看到她。
陆亦寻完全无法想象,近日,沈七七的身影会不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尤其今日午宴,听子谦讲完家中女眷是如何欺负沈七七的,简直如五雷轰顶一般,不禁怀疑是否之前多年也是如此。
难道沈七七以往为自己所作的辩解,并非狡辩推责,竟都是真的?
再向沈七七脸上细细看去,只见她下颌尖尖,一张素白的小脸不施粉黛,眼睛却有些发红,眼皮微肿,似乎哭过,透着别有韵味的楚楚可怜。
陆亦寻立刻想到,自己中午冤枉了她,她必是躲在哪里偷偷哭泣,揉得眼都肿了。
一想到这里,更觉她可怜又可爱,起身迎了上来,伸手去握沈七七的手,准备从今往后,对她温和一些。
却没料到,沈七七竟瞬间躲开了。
陆亦寻一握落空,怔了一瞬。
心也像被闪空,骤然痛楚。
她竟,怨恨自己到这般地步了吗?
但,下一个念头是——自己是她夫君啊。
夫为妻纲,她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几次三番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啊。
陆亦寻当即沉下脸来:
“你这是何意”?
短短几秒时间,沈七七脑中早已风驰电掣谋算一番。
墨玉为她算过,陆府这几年肆无忌惮花着沈七七的钱,早已入不敷出,但由奢入俭难,谁都不肯水准平白降下来的。
如此来看,陆府必定虎视眈眈,视自己这份丰厚嫁妆为口中肥肉,自己想全身而退,并带走全部嫁妆,只怕不能硬来,必须借力打力。
而陆亦寻,是她眼下唯一能借的力,因此,此时不是与他翻脸的好时机。
她唯有扮猪吃老虎,才能让一切力量为她所用,达成她想要的目标。
所以沈七七退后一步,红着眼眶,泫然若泣道:
“夫君肯来看我,七七自是满心欢喜。只是,今日在店中,听伙计说起,我母亲......竟是重病不起......父亲为了母亲的病,特意从外地赶了回来,七七好怕......好怕......母亲会出什么事......”
说完便抽出锦帕,掩面哭泣不已。
陆亦寻自中午回来,心心念念都是沈七七。
一会是沈七七那带了几分讥讽的冷笑,
一会又是她事事为自己着想的体贴,
一会是她在外人面前得体的魅力,
一会又想起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竟没有主动对自己说过。
这让他又怜又爱,还心痒难熬,颇想将她搂在怀中,给几分温存,便能看到沈七七那受宠若惊,甚至带着几分慌乱的狂喜。
他想得抓心挠肝,早早就来芳草院等沈七七回来,谁想到,等到酒菜都已冷了,她也没回来。
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先走,酒菜令人热了几巡,也定要等她回来,好好续上从前缺欠了的温存,才能让他这颗躁动不已的心平复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沈七七竟提起她的父母!
沈家父母,尤其是沈父,陆亦寻从前是一听就炸的。
只要沈七七胆敢在自己面前提起她们,他轻则拂袖而去,重则还要将沈七七呵斥贬损一顿,方解了心中之气。
只是这时,他既想为沈七七受冤之事安抚她一番,又想与沈七七鸳梦重温,似乎不便立刻翻脸。
站在原地忍了两息,陆亦寻不冷不热道:
“生死有命,这也都是各人的命数,旁人再哭出一百缸眼泪来,也无济于事,竟顾好自己身边人方是正事。你今日心绪不佳,早些休息吧,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旋身出了芳草院。
他刚一走,沈七七当即收了帕子,恢复平静,从容令人来清理席面,打扫房间。
墨玉倒忍不住了,等房中清扫干净,下人都回房后,便悄悄对沈七七说:
“小姐刚才......何必提起您母家之事?”
“哦?”沈七七挑眉:
“怎么?不能提?”
“那倒不是,”墨玉是真心替她着急,小姐怎么连少爷的喜恶都忘了,
“少爷好容易回心转意,刚才,多明显啊,是想与小姐您重续情意的,可是......”
沈七七没有告知任何人她的最终目的,因此也不怪墨玉,闻言只含讥一笑:
“连我父母都不尊重,甚至提都不许提,这样的情意,我稀罕吗?”
“......”
墨玉一怔。
虽说小姐说的也对,但,从前小姐绝不会如此,少爷若是如此温柔备至的对待小姐,小姐是做什么都肯的。
这次少爷好不容易回头,又被小姐一个钉子碰了回去,只怕下次,再想来找小姐,也很难了。
墨玉真怕小姐过两日想起此事,又像以往那样,后悔自怨,纠结难过。
与此同时。
陆夫人房中。
段姨母、陆亦棂、紫玉都在。
段姨母恨不能贴在紫玉面前:
“......虽说你现在孕期方一个多月,诸事不便,可也要想些别的法子出来,拉住男人的心!否则,你若不用心,眼瞅着不是,被那贱人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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