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护院们一见蓝思杨过来,皆抱拳施礼。

蓝思杨摆摆手,走到那个乞儿面前,如果他已经换上了小小的护院服,脸面整饬一新,倒是显出几分俊秀来,蓝思杨道:“谢谢你救了我。”

那乞儿亦抱拳施礼道:“公子不必客气。”

“你伤的严重吗?”

“已经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没有名字,只记得有个七,不知道是不是排行第七。”

是了,穷人家身份低微,又没多少学问,往往给子女取个好养活的名字,直接叫家族中的排行。

“好,那我叫你小七吧。”

“是。”

“小七,那天偷我钱袋的贼你认识吗?”

“蓝公子,我并不认识,但是二人得衣着样貌,口音语气这些具体情况我已经向蓝道长禀明。蓝道长说这二贼是白莲教的两个余孽,人称兰陵双煞,擅长易容,千人千面,一直在被官府通缉。”

蓝思杨原以为这不过是个可怜乞儿,此刻听他条理清晰地复述前情,连细节都记得分毫不差。他小小年纪,一番话讲得有板有眼,竟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沉稳。他看向少年的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赞许,又问道:“你还记得救我们的那个青衣蒙面人?”

小七摇摇头,一脸困惑道:“他救了我们?”

“是,可惜后来我晕过去了,哎,武功太差。”

“公子不必担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蓝思杨看着这个个头还没有自己高、身体还没有自己强壮的的小七,欲笑未笑。

小七似乎明白自己稚嫩的声音加上削瘦的身躯没多大说服力,又道:“日月有数,阴阳有定,圣功生焉,神明生焉,蓝道长给我一本不传之秘《阴符经》,我会好好练的!”他琥珀色眼睛里尽是真诚和坚定。

蓝思杨点头道:“好。”

谈话间,义父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携而来。那男子矮胖短项,眉眼疏疏。两人相谈甚欢,那男子更是笑声爽朗,他一见蓝思杨,便道:“听闻蓝神仙无心娶妻,恤孤乞养,收为义子,这位便是蓝神仙的义子?”

蓝道行道:“正是,思杨还不拜见严侍郎。”

蓝思杨拱手作揖:“严侍郎。“

严世蕃扶起蓝思杨,望向蓝道行:“令郎数日前遇刺,如今已大好了吗?”

蓝道行颔首道:“多谢侍郎挂心,令郎身体无碍。”

“您放心,那群白莲教的余孽,逃脱不了朝廷的手心。”蓝思杨抬起头来,严世蕃这才注意到蓝思杨的面庞,明眸皓齿,粉妆玉琢。他仔细打量一番,摸摸他的脸,摇头道:“我看思杨不像您的义子。”

蓝道行僵了僵。

严世蕃转而笑道:“与其说是义子,倒不如说是您的嫡亲儿子。”

蓝道行陪笑一阵。

严世蕃又夸道:“和您一样天庭丰润,地阁宽隆,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将来一定直入青云,荣得皇上宠信。”

蓝道行坦言道:“小儿不过幼学之期,贫道不期望他荣华富贵,只期望他平安顺遂。”

严世蕃颔首道:“令郎十岁了,不知入学了吗?”

蓝道行道:“贫道预备请个私塾先生在家教导。”

严世蕃摆摆手:“那怎么行,如今的私塾先生一个个都抱残守缺,不晓世务。你我皆在朝为官,官生子弟有辅佐天下之责,恪守职任之寄。不入国子监,怎能成为天子门生!这样吧,家父曾是北监祭酒,现任祭酒也是家父的学生,不如我牵线搭桥推荐蓝公子入监。”

//明朝有南京国子监和北京国子监,简称为“南监”和“北监”,南北两监一直并列为全国最高学府。

“不好麻烦再严侍郎。”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说着牵起蓝思杨的手,拍拍道:“令郎入学,需要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正巧我最近收了一套,物薄情厚,聊表寸心。”一扬手,下人奉上一个沉甸甸的漆金礼匣,搁谁看都知道这礼匣价值千金。

还不等蓝道行开口,严侍郎笑眯眯道:“我看这孩子是越看越喜欢,以后也不要太客气,叫我叔父就行。”

蓝思杨瞥一眼义父,蓝道行点点头,蓝思杨便作揖道:“是,叔父。”

蓝道行陪笑道:“严侍郎,这礼物太贵重,贫道实在——”

严侍郎打断:“哎,这礼物是送我侄子的,思杨,你说这礼物好不好看?”

这是一个扇形礼匣,侧面鎏金刻着“回”纹,正面则是金雕莲花纹,光泽莹润,富丽堂皇。虽然蓝思杨不懂,这个匣子色彩艳丽,怎是一个好看了得!

蓝思杨坦言:“好看。”

“好看就收下,权当我给思杨的见面礼。”

不等蓝道行回绝,严侍郎推说家中有事,客客气气告辞了。

两人把严侍郎送至门口,看着他白白胖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挤进轿子,渐渐走远,可蓝思杨觉得他爽利的笑声一直余音绕梁,缭绕不绝。

良久,蓝道行才回过头问道:“思杨,你想去国子监还是家里念书?”

“有什么区别吗?”

蓝道行搂着他的肩进门:“国子监里面有很多教书先生,也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你们会一起读书学习。若是在家里读书,便只有你一人,自由也轻松的多。”

蓝思杨抬头问:“义父想要我在哪念书?”

蓝道行沉吟道:“在家怎么样?”

蓝思杨点头:“我听义父的。”

没几日,蓝道行就挑了个学贯古今的教书先生,在家一对一教授蓝思杨。

一个月两个月的时候,蓝思杨还兴趣盎然,可是,一年后,春夏秋冬,天天闷在家中,每天只有教书先生的耳提面命,蓝思杨愈发无聊。

下学的时候,蓝思杨就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呆呆地看护卫们操练,义父说他身子孱弱,气血不畅,也不允许蓝思杨练武。

正练武的小七放下刀剑,走过来,关心道:“公子,入秋了,地板上凉。”

蓝思杨裹裹衣服,撇撇嘴,又来一个喜欢‘教导’自己的人了,我就坐,怎么了。

见蓝公子不搭理自己,小七问:“你不开心吗?”

蓝思杨拍拍身边的台阶:“小七,你坐这儿,你瞧瞧看,这落日和昨天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天边的夕阳染红了云层,和蓝蓝的天交相辉映,小七觉得煞是好看。他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迫使他趋向于日常的温暖,即使生活平淡。

“一样,一样的好看。”

可是蓝思杨已经不满足于每日平淡如水的生活,日日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内活动,简直无聊透顶!

“不是吧,天天困在这个四方院子,你不无聊?你不想出去?”

“——你出去,我才能出去。”

“哎,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二楼窗台边,蓝道行看着蓝思杨和小七在石阶上并肩而坐,忧思道:“思杨最近瘦了。”

“是。”

“最近话也少了。”

“是。”

“银花,你说要不要送她去国子监,或许她会快乐些?”

“一切听道长安排。”

夜晚,蓝思杨去义父书房请安,刚刚听银花说义父打算送自己去国子监念书,兴奋不已。

只见两个身影被烛火一左一右投在窗纸上,显得陌生又隔离。蓝思杨顿住了脚步,掩在大柱后。

“已经接过来让你得偿所愿了,你还要怎么样?”房里传出蓝思杨从没听过的声音。

“大人,先前我已说明,贫道只想忠于皇上,发扬道教,并不想插手朝政,您也知道,皇上虽然崇玄奉道,但道士一旦恃宠揽权,皇上不会留任何情面,甚至予以重惩。秉一真人纵使得宠二十年,官至极品,位居首辅之上,仅仅是因为一次举荐官员,就被皇上忌惮嫌恶。贫道无能,绵薄余力只够保护自己的家人。”

“国之不存,家何以焉附?你看朝堂之上全是严党,他们父子专擅媚上,排除异已,大肆纳贿,连裕王殿下的俸禄也敢克扣,连皇子都要给他们送金银。国法都已经是摆设,再这样下去,我朝百多年的基业都要被这□□佞掏空了!”

“大人,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何为忠臣?何为奸臣?贫道私以为忠臣即忠于君主,惟君主马首是瞻,我是如此,首辅大人他们也是如此。忠臣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他们对皇上忠心耿耿,全心全意,他们守的就是对天子的义,行的是对天子的忠,惜的是天子的名节。他们的意思,未尝不是皇上的意思。更何况皇上是天子,知晓天命,是非对错,自有判断。”

“事君以忠固然不错,但那是政通人和的不讳之朝,可你看看我们的皇上还有半分君主的样子吗?还能担当治理天下的职责吗?”

“慎言!大人。”

“以皇上的是为是,以皇上的非为非,这道就一定正确的吗?天子不会犯错吗?”

此话一出,房间便陷入长久的沉寂,寒夜漫漫,连蓝思杨都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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