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一天清晨,郑芝龙叫醒朱常鸿等众侠道:“殿下,前面便是普陀山了!”众侠大喜,都到甲板上看。此时太阳初升,普陀山在一片曦光的映照和朝霞的衬托下显得祥光万道,瑞气千条。邓清喝彩道:“这普陀山好美的风景!”梁复道:“这普陀山相传便是观音菩萨的道场了,今日一见,果然有仙山气象!”倭国船在梵音洞附近靠岸,此处离静逸师太出家的普陀禅院还有挺远的一段路程。
众人上岸时,远处人影一闪。阮鹤亭机警,首先察觉到,面色一变。郑翠翎看见阮鹤亭神色稍变,便问道:“阮驸马有何事?”阮鹤亭怕说出来会让大家人心惶惶,便笑着道:“没事啊,或许是我还没睡醒,头昏眼花吧。”走了一路,众人来到了普陀禅院前,只见禅院的牌匾都不见了,院门东倒西歪,零零落落。推开看时,忍不住心中凄惨:长廊寂静,古刹萧疏;苔藓盈庭,蒿蓁满径;满眼飞虫影,到处蛙声喧。
郑翠翎见状,叹了口气道:“此处眼看凋零已久,怕是因为静逸师太师徒去了趟福建,岛上之人怕再受到倭寇侵扰,故此都逃生了吧?”捧着师父和师妹骨灰罐的于瑞雪触景伤情,不禁泪如泉涌。素来和于瑞雪怄气的邓清此时却第一个舞起锄头,为静逸师太师徒二人挖坟。众人看见连邓清都如此热心,便都帮起于瑞雪的忙了。阮鹤亭忽道:“此处无香烛祭拜静逸师太,我去搞点回来。”转身便走。
众人心中纳闷:“没香烛撮土为香便好,此岛上空无一人,有钱也买不来香烛。”话还没说完,但见阮鹤亭已经揪着一个白净面皮,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回来。原来甫一登岛,阮鹤亭便觉察到被人监视了。方才埋葬静逸师徒骨灰时,阮鹤亭更是听到了不远处有外人的呼吸之声,故此随便找个借口走开,施展轻功绕到此人后面将之擒住,并扭送了过来。徐光启一见,便惊叫道:“我徒,你怎会在此?”那人看见徐光启,也转惊为喜道:“徐老师,有日子没见了!”徐光启便向众人引见此人。
原来此人名叫孙元化,松江府嘉定县高桥何家弄人,曾到上海县徐光启学馆授业,故此和徐光启师徒相称。万历四十年中了举人后,孙元化便跟着徐光启学习火器和数学,只因热心西学,未能考中进士,遂放弃科举功名,潜心研究西学。孙元化因恩师徐光启接触到西洋教士和西学,于是也和老师一般信了天主教。他认为佛法能和天主教、儒术一道补益王化,而自己原先便是个参加科举的儒生,后来又入了天主教,就是苦于对佛教颇不了解,于是便决心到这离嘉定县最近的佛家圣地普陀山钻研佛法,不曾想此地已经荒无一人了。后来孙元化便猜想是否此岛受倭寇侵袭而荒废了,正想逃离时,刚好遇着众侠和郑芝龙及其手下的倭人海盗上岛,故此孙元化便疑虑监视着。
众人听得孙元化解释,方才恍然大悟。徐光启又把如何遇到众侠和郑芝龙只是扼要地向孙元化说了一遍,双方都尽释疑虑。朱常鸿心中想道:“此人虽身入洋教,且不打算再考取功名,但心中还想着‘王化’,可见他还是一个心怀家国之人。我何不试他一试,看他能否和米克耳神父一样为朝廷所用?”朱常鸿还没开口,徐光启便率先道:“元化啊,你跟为师学的火器和数学、弹道,难道甘心就此埋没?”朱常鸿一听,心中窃喜道:“却不曾想到徐侍郎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孙元化道:“老师的教导,学生如何敢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学生也并非只知有家不知有国之人,目下东洋、西洋、关外建虏等外寇都对我大明江山虎视眈眈,只是八股取士对学西学的学生来说确实是一道门槛啊!”朱常鸿乘势道:“如果孙兄能信得过小王,便跟小王北上回京,小王定必一力向皇上保举孙兄为国效力!”孙元化大喜道:“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能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此生足矣!”说完便拜谢夏王殿下。
这边厢刚说完,那边厢于瑞雪也把师父师妹的后事处理妥当了。众侠因为急于回京,故此也不便久留,于是带上别过徐氏一家并孙元化、米克耳继续坐郑芝龙的船北上。一路上,徐光启师徒和米克耳都懂火器、弹道、葡萄牙语和天主教,故此三人说得投契,虽然三人很多时候说得都是汉语,但除罗子璇听懂一点外,其他众侠都听得面面相觑,更别说三人说得兴起之时说葡萄牙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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