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眠的人有很多,除了被系统折磨的没了脾气的朱宁玉,还有站在灾民安置区眉头紧皱的魏有之。
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几间草棚以及挤在草棚下瑟瑟发抖的人群,魏有之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烧的她心口堵得慌!
此时已经快到五更了,她深吸一口平复了一下胸中怒火,向着其中一间草棚走去。
草棚中有人已经进入了梦想,可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醒着的。
咳嗽声,安抚声,孩童的哭啼声混杂在几间简陋的草棚中,随着魏有之走近,一股让人几欲作呕的难闻气息直扑她的鼻腔。
随着她越来越近,草棚中的人也发现了她,紧接着有几人认出了她。
“魏大人,是魏大人吗?”
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从人群中站起身来,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是我,您是赵大叔?”
这声音魏有之听着耳熟,只是眼前这人看起来却与记忆里的人不太能对得上,在她记忆里,赵大叔是个雄武的汉子,去岁疏通河道时,他一人能扛两个沙包呢,可眼前这人却已经瘦的近乎时皮包骨。
随着魏有之的回应,还醒着的人群也骚乱起来。
居然来了个当官的!
不等魏有之走进草棚,最开始与她搭话的赵姓汉子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魏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赵姓汉子眼中满是复杂,有疑惑有惊喜,更多的还是茫然无措。
“赵大叔,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们不是回村子了吗?”
潮水退去后,魏有之还亲自给那些在天灾中出了力的人发了赏银,其中就包含这位赵姓的汉子,而城西这边都是那些已经真的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她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是回去了,可是…可是…”
那赵姓的汉子连说两个可是,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听着赵姓汉子未尽的话,魏有之眉头锁的更紧了。
现在她脚下的这片城西最边角的地方,原本是个荒了很久的破庙,天灾之后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弱便被她安置到此处,每日按时发放朝廷的赈灾粮,待到水灾褪去后,她便拨了银子,让人在这边建一处安置区,同时在年关前还开放“常平仓”,确保大家能过个好年。
这地方开工之时她是亲自来盯过几天的,确定了工头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人之后,便将这处监工的事交给了县里的主簿了,而她自己则是忙其他的事情去了,年关前她还找主簿问过此事,主簿当时还同自己说,这边已经建了好些屋子,绝对能让灾民们过个暖和年,当时她本打算过来看看的,只是年关前,衙门的事实在太多了。
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包围着,光是“冬兑”与催征欠款(明代赋税分“夏税”和“秋粮”,秋粮征收通常在年底前完成,称为“冬兑”。县令需全力督促户房书吏和各乡里长,将当年的税粮(田赋)足额征收并入库)就忙的她焦头烂额,更何况还有‘带征’和《赋役黄册》副本《钱粮清册》的编制,有那么几天她几乎就是住在户房的。
都不说‘腊祭’和清理积压案件了,光是一份《计书》就让她跟张诚两人日日点灯熬油。
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过来这处,今夜她睡不着兴起过来一看,却发现眼前的景象与自己所听到的相去甚远。
“赵大叔,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着魏有之话音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长四短的敲更声,已经五更了。
“大人,我们……”
“老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似是听到了赵姓汉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有一年轻人踉跄着冲出人群在魏有之身前站定。
“你是谁?”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骨瘦如柴的年轻人,魏有之开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民是仙女镇金陵村人,与老赵头是同乡。”
听着魏有之的问话,那年轻人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磕磕巴巴的答了出来。
“那本官再问你,眼下正值年节,你们不在乡中过年,却跑到此地与老弱强庇护之所是何心思?”
这次魏有之的自称从我变成了本官。
“大人,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实在不是我等想来此,只是,只是我等在这城中数日徘徊,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年轻人所有的力气,说到最后一句,嗓子已经嘶哑了。
“既然你要本官为你等做主,为何不去衙门击鼓递状子?”
随着魏有之的喝问声响起,那年轻人嘴唇嗫嚅几下,却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倒是一旁的赵姓汉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噗通一下跪在了魏有之面前。
“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去县衙,只是我们进不去,与我们同来的一共一十六人,到如今只剩下六人了,一开始绥德叔带着状纸先进了城,我们几人就在城外等着,可是我们等了三天都没见绥德叔回来,之后陆续来寻的人都没能回来,三天前,我同强子他爹一起到县衙,可是到衙门口,便有差官将我二人拦了,一听说我们是从仙女乡来的,便二话不说要将我二人缉拿。”
赵姓汉子说着哽咽起来。
“竟有此事!他们为何要拦着你们告状?”
听着赵姓汉子的话,魏有之心中火气再次窜上来,她没想到在她眼皮子下还能发生这种事情。
随后在赵姓汉子的叙述和年轻人的补充下,魏有之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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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时,魏有之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县衙,她的身影刚出现在县衙门口,今日当值的门房皂吏便迎了上来。
“令君,今日一早便有黄府的帖子递过来,张师爷没寻着您,已经将人请进去了。”
皱眉听完皂吏所言,魏有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发一言,径直往里走去。
看着魏有之远去的背影,皂吏莫名的心中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今日的令君同往日判若两人,往日的令君对他们虽算不上亲近,但也还算亲和,可是今日的令君却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爆竹,特别是令君进门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仿佛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这样的魏有之让皂吏心里发虚,脑海中飞快的过滤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可思来想去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于是等魏有之走远后,门房的皂吏便也跟着进了衙门中,直奔主簿所在的公事房而去。
衙门内堂中,魏有之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首位的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身边还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而自己的师爷张诚则陪坐在下首左边的位置上与两人交谈着。
魏有之皱了皱眉,她本来昨夜便一夜未睡,再加上从赵姓汉子口中听闻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心中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处理这事才能不打草惊蛇,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两个陌生人在衙门坐着喝茶谈天,心中对两人的观感也有了几分不满。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好感值-20’
听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朱宁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嗯嗯?发生什么了,自己连人都还没见到呢,怎么就好感值-20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坐在下首做陪的张师爷便已经站了起来,冲门口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令君回来了。”
朱玉宁随着那师爷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的身影,笔直的站在内堂门口,一张清秀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眉头微微皱,一副有人欠了她钱的样子,朱宁玉心中咯噔了一下。
随后在心中疯狂的质问起系统来!
‘这就是你说的攻略目标?就这!这人什么毛病啊,我们刚见面,话都没说上一句呢,就这么一副臭脸,摆给谁看呢!’
‘我不管,我要求换个攻略目标,我不喜欢这个!’
‘什么?不能换!’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系统!系统?系统!!!’
心里疯狂的吐槽着系统的随意和不靠谱,面上朱宁玉却拿出了此生最甜美的笑容来,优雅的起身,标准的行了一个万福礼。
“黄氏女见过令君。”
“黄小姐,来寻本官有何事?”
魏有之语气冷冷的,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招呼这两人,她也不想知道这两人是谁!
只是她这话一出口,堂上的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她这个话。
张诚疯狂的朝魏有之使眼色,但后者却依旧冷冰冰不耐烦的样子,见此,张诚不得不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耳语:
“这是昨日马驿丞说的那户人家,她们今早一来便给衙门里添了3000两白银的善款,还有二十匹上好的织锦,还给老夫人那边送了好些药材。”
三千两?二十匹织锦?药材?
听着张诚的话,魏有之心头一跳,好大的手笔啊,这些东西,都快抵得上江都半年的税收了!
魏有之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就凭扬州知府设宴会给她递帖子就能知道她在人情往来这块还是有自己的方式方法的,黄氏今日这出明显就是想与她这个当地的现管交好,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或许还能用得上这个从京都来的与郕王有关的关系户,于是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
“老朽黄阅知见过令君,早闻令君德政,今日一见,听令君所言,果然是心系治下之民,实是吾等幸事!”
见魏有之面色缓和,那坐在另一首位的老者急忙起身缓解自家主子的尴尬,生生凭着一句话将众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来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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