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千里外的阿瓦兰雪山,积雪常年不化,皑皑白雪覆满山岭,崇山峻岭似一条雪龙蜿蜒盘桓。

日落,最后一抹斜阳消逝,以地平线为界,向上是漆黑的夜幕,向下是无尽的雪野。

今夜晴朗,抬眼即见河汉中休憩的无数星子。

夜色缓缓流淌。

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一座石头搭的简陋的房子,燃烧的蜡烛从通向房子的小路排到屋内。从房子的外观来看,它又矮又小,一个个子不太高成年人走进去也要稍微弯一下腰,简直像是童话中小人居住的房子,乍一看又像什么雪山生物居住的洞穴。奇怪的草药味,和诡异的声响,像积雨云与雨水一样形影不离,时不时从那里飘出来,穿透厚厚的雪被,让北风吹去更远的地方。

鼻子灵,耳朵尖的生灵,最先察觉这种异样。异样的气息令生灵躁动不安。

而狼,白色的狼群,大抵察觉出异样,蠢蠢欲动。阿瓦兰地区,一年中冬天尤为漫长,其他季节则出奇的短暂。洁白的雪,确保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是它们最为满意的掩护色。

食物链底端的小动物最先暴毙。肉质饱满的身体坦露在雪上,狼群为大自然免费的馈赠油然欣喜。然而,厄运没过多久就追上了它们。食物匮乏的时,它们不得不以同伴的尸体为食。

当第一匹雪狼远走他乡,狼群长达一年多的漫长跋涉由此开启序章。

穿过雪原,渡过河谷,是草木肆意生长的荒原。

幼狼不解乡愁,它们在荒原上打滚,追逐蝴蝶蜻蜓等等,互相嬉戏撕咬。一个春夏过后幼狼就长大,成了成狼。即使体格日益健壮,也爱用鼻子拱母亲身边的泥土。

痛失爱子的狼母,逐月怒吼。

老猎人紧盯着那头母狼,子弹已重新上膛。某一瞬间,他在它身上找到了类似人类母亲的情愫,作为一个曾有过孩子的父亲,他算得上与它感同身受。

但人与狼终究不是一类,相去甚远之处远远大于其相似之处。凡群体都有排他性,是异类,就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索伯里斯原野,人与狼的斗争持续了上百年,至今没有赢家。

天边,遮掩月色的几朵消散,月亮揭下她轻薄的面纱。充沛的月光泻在母狼身上,隐现古朴的文样。

狼子的血在流逝,毛皮脱落,血肉分离。到最后,仅残存一副骨架。

老猎人被这触目惊心的景象乱了神,他原以为是狼母舐犊情深,没想到却是一场血淋淋的献祭。

恐惧之下,猎枪接连发出几枚子弹,有的打空了,有的打偏了,还有的擦到了狼的一点皮毛。

狼母离他最近,可老猎人怎么也打不中它。它在这种耍把戏似的恐吓中前进,迈着窈窕淑女样儿的步伐,像城市灯红酒绿下的摩登女郎,带着几分妩媚。

好像它不是一头狼了,而是一位千娇百媚,使出浑身解数诱人的舞女。

然而,人一旦把目光聚焦到它的瞳仁。它蓝莹莹的眸子,夜里发着光,分明还是狼的眼睛,饥饿的狼的眼睛,野性,贪婪。

又摄人心魂。

先前的战斗令狼群萎靡,有的狼夹着尾巴想溜走,但都在狼母的一通“舞蹈”后精神大振,獠牙外露,狼毛竖起,双瞳血红,看上去更凶残了。

老猎人恐惧下节节败退,皮袋里的子弹快空了。这时,他忽然看见了那个一会儿不在眼前的人。

那小子不应该早跑了吗?怎么现在急着送死?

老猎人向他大喊:“你快跑啊,狼会吃了你的!”

“那你呢?”班格说,“村庄里的其他人呢?”

“快走!不用管我这把老骨头……”老猎人刚脱口而出,一瞬间哑然了。老人皱巴巴的脸落下几滴清泪来。

村里的青壮年跑几乎跑空了,剩下的是老弱病残和妇孺。狼来了,家家户户锁好了门窗,然而孩童在夜里的啼哭声,仍是无休无止。而母亲们,或是斥责孩子不争气,或是揽着孩子小小的臂膀一同哭泣。还有年迈的老人,顶着腐朽树皮般的脸,仰面窝居床榻,不是在等儿女归家探望,而是等待狼来吃掉自己,等待一阵风吹灭将熄的残烛。

最后,担起整个村庄的希望的,一位年轻时枪法卓绝的老人。班格从他身边经过,一言不发地撇去他肩头的尘土。

班格奔向了狼群。

不再年轻的猎人,深吸一大口气,重新紧握住猎枪瞄准。

年轻人比猎人的子弹,更先到达狼的脖颈。

班格顺走了猎人的刀。

明灭错落的刀光如日光耀眼,狼的脑袋像催熟的果子似的落地了。色泽鲜艳的果子汁水四溅,溅在刀上和持刀的人俊脸上。

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丰沛,然后萎缩。但最后都成了母树的养料。

“天好像突然变凉了。”

猎人感到惊奇地说。什么东西落到他脖子上,冰冰凉凉,伸手一摸就没了形状。雪花,是雪花。又有一两片雪花盖上眼皮,猎人仰头望去,一场洋洋洒洒的雪扑面而来。

雪,急不可耐地从天而降,没人知道它们是自何处而来的。但一轮夜空的明月始终悬在那里,不曾被阴云遮蔽。

直至雪花织就厚厚的雪被,月色与雪色,月光与雪光,浑然一体,谁也分不清谁是谁的附庸。

美丽的风景带来严寒。渐渐的,猎人的身体变得麻木而僵硬,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雪刚开始落的时候,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他是一座冰雕了。

最后剩下的一匹狼,阿瓦兰的狼母,它的身躯和异化的狼比起来,是如此的娇小。现在,它异常的安静,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无情抹杀它同族的人。

青年骨骼分明的手指拂过刀柄至刀尖,金光闪闪的咒文浮现刀刃。人与狼相隔的距离,在他迅捷的奔跑中拉近。马上,他就能接近那匹狼了。

刀划开了雪幕,连微小的冰粒也切开,然而那里并无狼的踪影。

同一时间,像是触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外力瓦解,刀脱出了班格的手,而他自己,突然被拉进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一个孤零零的世界,雪依旧寂寞地下着,只是没了村庄,也没了老猎人。举目,仅余班格一人。

寂静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是狼吗?

他一下子就看见了那少女,银发蓝眸,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

少女朝他走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稳重,不像与同龄的女孩们活泼。她系挂在辫子,发尾上的铃铛晃动,清脆地响。

“好久不见。”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话语却一路直达班格心底。

他见过她吗?他想他从未见过衣着打扮如此奇特的女孩。

至于少女的脸,他记忆的旮旯角里,或许已经收录过许多面容相似的人。

“你是谁?”他爬起来问。

再然后,那少女也不见了,一阵风雪飘过,现身雪地的是一头四足行走,毛色与雪一致的狼。

他与它,还是说他与她?他们顿时又恢复了仇恨,彼此搏杀。

她是披着狼皮的人,还是化作人形的狼?在班格二十多年的经历,二十加五百多年的记忆中,这是头一次的经历。

班格默念咒语,猎人的刀飞回他手中。

这稍稍分神的功夫,狼母的攻击已蓄势待发。她不像被她施加法术的同伴们似的膨胀,她唤来凛冬的风雪,巨大的冰锥坠下天空。

呼啸的风雪令班格难以睁开眼睛,严寒提前降临,他异于常人的体质也难以遭受重创,皮肤一点点地红了。

毫无疑问,班格正面临的对手,是一位实力强悍的魔法师,无论她是人还是狼。

如果说她是狼,很难使人相信,她带了一支狼群袭击村庄,甚至不惜牺牲整个族群,难道……只是为了食物吗?

如果说她是人,披上狼皮,潜伏狼群,为了汲取狼的血肉提升实力,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所以,你究竟有何目的?”几个动作躲开冰锥的追击,班格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答他的,是躯体被撕裂的痛楚,由内到外,由心脏蔓延到四肢。皮肤崩裂,血与肉分离,粘稠温热的液体飞溅不止,在他背脊上绘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凛冬的魔女恼于游侠的无礼,她给予他苦痛,并读取了他的记忆。然而,她里里外外搜查了一清,一无所获,他脑子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几个月前,在河边,她扒下了死去的母狼的毛皮,制成了法袍。用来追踪讯息的阿努石已损坏,她别出心裁地利用动物作她的耳目,为了寻找忒奥修斯的转世。

根据线索,她找了很多人,她一一审查,但他们都不是,又只好一一做掉了。而现在,在年轻游侠的记忆中,她意外寻着了故人的影子,久违的欢欣充盈了贫瘠的灵魂。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塞朵莉勾唇柔声说。

第二天,醒来的村民发现了露天席地而睡的老猎人,天刚入秋,天气还不是很凉,老猎人却不知为何一直在梦中打着哆嗦。不过,他们还是笃定老猎人是捍卫他们村庄的英雄,他们叫醒他,扶着他送回家,各家都拿来家中最好的食物慰问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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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法师的弟子:荒诞的叙事诗~
连载中朝野夕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