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池坊 未央酒肆
敦煌地处西部日落的较晚,刚进戌时但天还是很亮的。
曹殊骑着马刚进临池坊的坊门就听到一串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穿火红石榴裙的胡姬踏着舞步朝着曹殊和赵县令而来,手腕和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酒。
她手中拿着一个银酒壶,飞速的倒了一杯酒递到曹殊面前,”新酿的葡萄酒….郎君请尝一尝,别处可喝不到这么好的葡萄酒!!“
曹殊笑着接过胡姬手中的酒,轻轻一嗅,笑道:”果真是好酒!“,仰头一饮而尽。坊内车马喧嚣一点也不逊于白日里的西市,人声鼎沸更是让人暂时忘却了诡异的飞天缠颈。
曹殊和赵县令刚到酒肆门口,张店主立即上前招呼:”赵县令快快请进….“,虽然曹殊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还是藏不住那份与众不同的气度,店主眼尖马上就瞧出与别个不同,恭维道:”这位想必就是本州新上任的司马吧?果真是青年才俊,气宇不凡!“
曹殊微笑默认,张店主赶忙见礼,”店主不必客气….这不是在衙门,曹某也未着官服…..“,张店主笑着将两人迎到二楼的雅间。
酒过几巡,赵县令已经有些发晕,二人言语间又提到了欢资一案。赵县令不胜酒力,双眼迷离,面色发红,摇头晃脑说道:”这个案子…..阴县丞和宋主簿想要快快结案….估计案犯一清醒就…就能审理结案….”,
曹殊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赵县令的杯子,赵县令醉笑着一饮而尽,曹殊顺势探问:”县令可知其中缘由?“
”缘由?什…..么缘由??“,赵县令迷离恍惚的盯着曹殊,”说来…说…去….那阴士圭八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哦?你可知道什么??“,曹殊又问,赵县令打了个饱嗝,“不清醒…最好….就可定个畏罪自杀!结案!!”,赵县令嘟囔着,忽然起身踉跄踱步。
曹殊听后右手紧攥着手中的杯子,指节发白,青筋暴起,“县令就任由他们这样草菅人命?”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上上下下都…叫他们把持了….我….我..就是个…..摆设….”,话音未落,他已一头栽倒在桌上,酣睡过去。
曹殊独自出了房,倚着栏杆望向一楼舞台。数名舞姬身缠飘带,双臂带金色臂环,脚踩银铃踏着鼓点飞速的旋转,转的越快喝彩声越大,张店主站在角落,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我在金城时就听闻未央酒肆的舞姬色艺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曹殊说道。
“叫司马见笑了….小门小户的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西京的舞姬…..”,张店主嘴上虽在自谦,可是眼睛里的骄傲和得意是完全掩饰不住的。
“店主不必自谦….这支舞队就算放在西京也毫不逊色!”,曹殊和店主相视一笑。俄顷,曹殊忽问:“店主培养这些舞姬肯定花费了不少心力吧?”
“司马真是独具慧眼….这些舞姬都是千挑万选的从小就培养起来的,给她们请了西州最有名的师父悉心教导,日夜苦练才能有今日这样的成果…..就连整个河西都知道未央酒肆的舞姬舞跳得妙!”,张店主语气渐弱,任谁都能听出他的遗憾。
“店主是在可惜那位叫欢资的舞姬??”,曹殊这一问,令张店主神色一凛。自从阴士圭横死,欢资入狱,官府早已暗中施压封口。
张店主本不欲多言,刚才不过是看在曹殊略懂舞艺而多说了几句。曹殊见张店主面露难色,便猜出了一二,温言道:“店主不必担心….曹某今日所言,皆出自内心,与酒肆无关,更与店主无关!”
想到欢资自幼受教,竟被恶人逼到绝处,又蒙冤入狱,心中无比愤懑与痛惜。奈何阴士圭为人嚣张霸道,县衙官员更是与他沆瀣一气。
张店主心中暗自权衡,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和幻想,或许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司马真的可以救欢资。
张店主便将此事细细道来:欢资本是未央酒肆的舞姬与侄女胜娘一起生活。胜娘上个月刚许了平康乡姓孙的一户人家,欢资想给胜娘添一件首饰作为嫁妆,看中了宝翠阁的一串琉璃珠项链。
奈何阴士圭屡番劝说,怂恿她买一串品相更佳,价格高昂的瑟瑟石的项链,并许诺可代为向柜坊借贷支付不足的部分。阴士圭那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欢资慢慢就动了心。
后来欢资无意之中发现瑟瑟石掉色,找人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西域瑟瑟石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染了色而已!! ”染色的石头??“,曹殊有些惊诧,立时想起阴士圭口中染色的蜡丸。
”阴士圭矢口否认那串项链宝翠阁售出的那串,反而诬陷欢资心怀不轨要讹诈他…..而且那柜坊的借据也有问题!借出的是粟米!还的可是粮山,这辈子都还不完!!!“
张店主叹了口气,越说越愤恨,眼中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阴士圭更是贪得无厌….命自己的手下王三风逼迫胜娘去给他做妾…硬生生要拆散二人…..阴士圭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被他骗到签了高利借据的人最后不是失了土地就是签了卖身契!!”
曹殊一怔,“且慢,你说王三风是阴士圭的手下? ”,张店主点点头。如此说来,王三风私运兵器的事八成也和阴士圭脱不了干系,曹殊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已经摸到了线头,或许顺着王三风和阴士圭摸索就能找到私铸点的蛛丝马迹!
哪怕是地处西北边境,夜晚的敦煌也不会是漆黑和寂静,特别是白马塔附近更是开了不少胡姬酒肆,歌舞升平,杯觥交错。曹殊从酒肆出来后,独自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中,感到浑身疲累。
回想自昨日午时抵达敦煌,至今不过一日半,风波迭起,每件事皆不简单,线索纷杂,却隐隐指向私铸兵器的事!
张店主说的真假瑟瑟石的事又勾起了曹殊的回忆,早在六年前曹殊担任甘州别驾时曾遇到过一起真假瑟瑟石案,此案刚有些眉目时却正好碰上西戎部族侵略拔谷地区,他带兵前去支援回来时金佛寺却发生了一场离奇的大火将所有人证物证全都烧毁了。更痛的是,那场大火吞噬的,不止案卷,还有”她“!
那些未曾言尽的话语,如今只能对月化作一缕相思。”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曹殊喃语,驻足见货郎与人交易,忽有所悟,”假瑟瑟石的制作方法乃是个人的密技,自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如今又在宝翠阁出现以同样的手法骗人,这难道和六年前的大火有关或者说就是同一伙人为之?“
城外东南处 龙兴寺
一轮明月高悬于六层佛塔之上,夜风轻轻吹动嫩绿的柳枝。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龙兴寺门口,宝珠扶着郑月明下了马车,寺僧慧明已经在寺门口迎接,郑氏夫妇多年来王氏的名义布施寺院,修塑佛像,“有劳慧明师父了….我自己去就好了…..”,郑月明穿过大殿来到后院角落的一处宅子,推开雕花大门屋内一片漆黑,月光直射地面留下一块清冷白光和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郑月明重新点燃了供台上的香烛,火光缓缓映出牌位上的字”先考郑福音“。
“嚓”地一声,与此同时,远在西市宝翠阁内的曹殊,也在黑暗中划亮了火折。他站在中央的波斯地毯上,脑海中不断模拟着阴士圭可能遇害的场景,左侧三排架子从里到外依次叠落倒在地上,与右侧的有所不同,右侧虽然也有三排长架但是只倒了最外侧的。有人不小心撞倒最里侧的架子,但周围却未见明显异样。
郑月明又往火盆内丢入一些黄纸,火舌骤然窜高,她没有躲开看着升起火焰反而有种享受有种快感。
院子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果然没多久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冷厉:”郑娘子好个装神弄鬼的手段,竟然联手王三风假借飞天之名杀阴士圭,弄得全城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李进手中捏着半截青绸。
郑月明并未转身,背对着李进,嘲讽道:”究竟是全城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还是只有你李进李市令人心惶惶,不得安静?“,李进语塞,面对郑月明一个弱女子又不是王三风那样的狠辣之人,他心中并不惧怕反而质问:”你这是承认了?“
郑月明忽然转身扯开脖子上的披帛露出红色的勒痕,反问道:”承认什么?佛门重地,李市令说话还是得讲证据,阴士圭多行不义送了命与我何干?况且王三风不是你们的人吗?“
李进冷哼,”与你无关的话那这是什么?“,他举起青绸,”上面这些壬午年 郑氏三百贯家产换一颗假瑟瑟珠,说的不就是六年前郑福音卖假瑟瑟骗人的事,此事敦煌城内,除你、我、阴士圭三人,再无旁人知晓!”
宝翠阁有上下两层,二楼中间是会客的雅间,左右两侧各有一间空房间里面装有滑轮,飞天表演时会打开两扇门方便舞姬从两侧飞出,或许这三间屋里会有什么线索。
此刻,曹殊轻轻绕到屏风后面,踩着楼梯上到二楼的雅间,他的手刚摸到门却忽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在这寂静漆黑的房间这一声显得尤为突出。
李进预料郑月明会惊慌失措,却见她异常冷静,如雪山般冷寂,盯着郑福音的牌位,缓缓说道:“李市令在这个位置上怕是坐的太久了好些事都记不清了…..我不妨帮你回忆回忆….永宁二年,阴士圭还叫做郑圭时,受我父郑福音所托去西京将瑟瑟石换成茶叶带回凉州贩卖….可是你和郑圭却动起了歪心思,做了一个足以乱真的假瑟瑟石卖给西京富商…..后来富商发现瑟瑟石是伪造的便将我父告到官府,你和郑圭拿着真瑟瑟石消失的无影踪而郑福音却因你二人的贪心和无信被逼的投河自尽……”,郑月明的声音冰冷仿佛叙述他人之事,说罢又往火盆内添了一卷黄纸,火苗又窜了起来。
曹殊的横刀在漆黑的屋内划出一道青光,蒙面人手中的横刀同样毫不逊色,刀刃相交,火星四溅。
相持之际,蒙面人忽然矮身,曹殊的横刀擦着对方的幞头向两列依旧直立的架子扑去。
蒙面人似乎也怕架子倒下又急忙将曹殊挡了回来,曹殊借机用膝盖大力顶了蒙面人的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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