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昨晚从酒肆出来郑月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乏,孙可拿捏住阴四娘对她颇为不满的事情想从中获得好处。阴四娘现在正愁拿不到机会出手,此事若真叫孙可说出来,就正中了阴四娘的意了!

疲累的她在马车上靠在王元瑜的肩头沉沉地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骑着马飞奔徜徉在一片绿油油的马场,湛蓝的天空下是那座延绵不绝静默伫立的祁连雪山。

她似乎在等一个人却只等来了一封信,她满脸甜笑的展开信,却见那封信上写着一首歌谣,”镜中花,沙中月,银光寒,胡杨断,枉死冤,轮回转……“,紧接着脚下出现了一个黑洞,黑洞慢慢变大直到将整个马场吞噬。

郑月明双眼紧闭,额头上凝出豆大的汗珠,那句歌谣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千佛窟飘带缠紧脖颈的窒息感还未散去,忽然觉得心口一寒。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柄冰冷的匕首已悬在她的胸口之上。

比刀锋更冷的是王元叔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意,张开的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银光寒,胡杨断,枉死冤,轮回转….银光寒,胡杨断……“

郑月明的双手已如电光火石扣住他的手腕,指甲狠狠掐入他的皮肉,几乎要剜出血来!王元叔枯瘦的双臂用力向下压刀,嘴里念道:”你是李正….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你要害我!!“,刀尖一点点向下刺破郑月明的寝衣,一点猩红慕然在月白色的衣衫上湮开。

“呃….”,郑月明一声闷哼,使出全身的力气屈膝顶向他的下身,趁他痛的缩手时翻身滚下床,一脚踢开匕首并迅速抄床边的发簪攥在手里,王元叔亦痛得缩在地上。

她喘息着走到王元叔跟前,眼神从惊恐慢慢恢复为冰冷,看着因恐惧而蜷缩在一旁的王元叔,忽然发出一声诡笑。

随后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银光寒,胡杨断……王市监,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躲一辈子??“

王元叔的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抬头看着郑月明,脸开始变得扭曲,”是你!是你!果然是你!!你回来了!!“

正在此时,院中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郑月明眼神瞬间变化,几乎是同时她猛地向后退开,整个人蜷缩到床角,脸上瞬间露出惊慌无助的表情,大喊:“救命啊!!!来人!!“

正向这边来的宝珠听到郑月明的呼喊扔下手中的托盘匆忙跑了过去,只见郑月明头发凌乱大惊失色的蜷缩在角落里,王元叔亦是惊恐的趴在地上,脚边还有一柄带血的匕首,”来人呐!快来人呐!!大郎君发疯伤人了!!!二郎君快来呀!!!“

王元瑜彼时在府外正准备登上马车去玉坊,见仆从惊急的跑来口中重复着:”大郎君伤人了!二娘子她…..”,不等仆从说完他已经迈着大步朝后院跑去。来到后院时王严希和阴四娘二人已经在屋内了,王元叔低着头缩在阴四娘身后。

“月娘…..”,王元瑜喘着粗气,看见郑月明受到惊吓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又是惊恐又是心疼。他扶起郑月明时忽见她的衣服上一小块湮开的血迹,急得大喊:“宝珠,快去请郎中!”,宝珠见到血迹后也吓了一跳,惊慌的跑出去。

阴四娘看见郑月明胸口的血迹时也是又惊又疑惑,回头看了眼同样瑟瑟发抖的王元叔,心中纳闷:“这人平时听到鼓声都能吓得趴到桌下….怎么会有胆子持刀伤人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会不会是郑月明和王元瑜商量好的苦肉计想从家主那里骗钱?”

王严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自从王三风的事开始郑月明就或多或少的出现在这些事里,虽然是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出现。

当时他敢肯定王三风就躲在玉坊里,她和王三风同时出现在黑市,王三风又劫持她,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当时派去杀王三风的杀手就应该连她一起除掉,若不是那个曹殊从中搅和…..这个新来的司马一样是个麻烦!!!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阴四娘斜睨着身旁的女婢,率先开口吩咐道:“满娘,还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去看看郎中请来了没,顺便把我屋里那些上好的补品取来!!!”,转头微笑地看着郑月明和王元瑜,“二郎,你也知道你阿兄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伤人呢?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谁也没有发现王元瑜的眼神里涌出一股怒火,他低头看了看郑月明,“这几日他动不动就嚷嚷着这有魔鬼…那有魔鬼….沙暴那日还说在院子里看见了魔鬼的影子回去就闹了半天,就刚刚….还把桌子给掀了!!”,阴四娘的声音从洪亮慢慢转为了低声啜泣,“我看你阿兄八成是撞邪了!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这样子,我看得去找个道人来给你阿兄驱驱邪了!”,说完两颗豆大的泪珠应声滑落。

“月娘,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阴四娘立刻将泪水憋了回去,说道:“二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把你阿兄抓去见官吗??再说事情发生时这屋里再没有第三个人,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严希面露冷笑,悄悄地将匕首尖上的血渍用袖子擦去。

“都少说两句!!!”,苍老而威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阴四娘本想再说几句也识趣的闭上了嘴。王敬道拄着拐杖在仆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他的目光深沉而无奈地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瑟瑟缩缩、惶恐不安的长子、面色苍白的次子、衣襟染血的儿媳,眼神闪烁的阴四娘和一脸冷然的孙子王严希。

他深深地,疲惫的叹了口气,”郎中来了没有?“

”阿爹…我无大碍…..只是点小伤…..“,郑月明赶忙解释。

”既然伤了就叫郎中好好瞧瞧….“,随后目光又定格在王元叔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与苦楚,”大郎的病好像也越来越重了,叫郎中也顺便瞧瞧….”,他这句话像是给这件荒唐不明的事做了个结论,不管是不是王元叔做的,都不要再追究了。

他抬起眼不再看任何人,望着屋外层叠的白云,说道:“都回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让人看好大郎…..”,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断,也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

阴四娘最后瞥了一眼郑月明和王元瑜转头就走了,王元叔紧紧跟在阴四娘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忽然,王元瑜压制不住胸中的怒气,猛烈的咳嗽起来把透白的丝帕上添上了几朵刺目的红梅!

这一日的王府内平静的出奇,每一个仆从、婢女都小心翼翼的行事。他们好像能感觉到这平静的王府像是城外的大漠,表面上祥和安宁,实则危险重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一场遮天蔽日的沙尘。

翌日大漠之上,一支由二十头骆驼组成的小型商队正在烈日下前行。他们前两日刚入关,商路上流传的一句话”只要过了关就等于到了敦煌“,商队的首领望着眼前起伏不绝的沙丘好像已经看到了拥挤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马和美妙动人的歌舞。

烈日炙烤下,沙地上的空气像火焰一样闪烁、波动。他们的双眼因为长时间暴露在日光下看见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首领停下脚步猛地揉了揉眼睛,疑惑道:”那里是一个人吗??“,不等人回答,他再次揉了揉并睁大双眼,确定那确是一个躺在沙丘上的人。

首领的右手握紧腰间的弯刀,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诱饵,不知道沙丘之后是不是藏着更多的劫匪。

犹豫片刻后心中的善念终是压过了冷漠,他跑过去发现躺着的竟然是一个受伤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双唇发干,左肩伤虽已简单包扎过但血渍还是洇透了大片衣服。

”娘子…娘子….你醒一醒….“,喊了半天见女子没有反应,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放在她鼻下,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顺着鼻腔直冲头顶,女子被呛的咳嗽了几声。

”过所上没有你的名字,我也不能把你带进城….还是把你交给守关的人吧!!!“,首领自言自语,见女子身上只剩寝衣便拿出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把她驮在骆驼上。

城东,小院中几个正在商议修窟事宜的女子忽然被一个闯进来的女子打断,”绿珠娘子一夜未归,没有任何消息,怕是出什么事了?“,年轻女子阿凉声音发颤。

领头的女子站起来,声音沉着:“莫慌!慢慢说!”

另一个衣着简朴的女子,说道:“前日,绿珠娘子说出城去五里驿收货,这来回五里驿只要半日功夫,绿珠娘子可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阿凉焦急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信上字迹娟秀。领头女子结果信,惊呼:“这是香主留下的信?香主要我们找绿珠娘子?”,阿凉点点头。

“香主和绿珠娘子一直帮助我们,从未害过我等,现在绿珠娘子出事….该我们行动了!”,领头女子吩咐:”阿凉,你速去千佛窟附近….我带人去西南边看看….“

阿凉点头,又道:”香主,信中还说叫我们小心行事,不要声张….“

众女子迅速行动,展现出惊人的组织力和行动力,一张无形的搜寻网络在敦煌城及周边悄然展开。

在阳关驿的等待盘查过关的商队排出半里长的队伍,商队首领擦擦额头的汗顺便抻着脖子看看还有多久才能轮到自己。

前面的商队不知为何被盘查的额外仔细,这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天气炎热等的人心里格外的烦躁不安,首领回头看了看伏在骆驼上的女子,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郑月明刚刚喝过一些安神的药,但这也无法令她安定下来,”宝珠!!宝珠!!“,宝珠匆匆赶来,”玉坊隔壁的香铺这会儿还没有开门吗??“

”刚刚回来的六奴说香铺大门还关着呢!”

郑月明心中有些发慌,小声喃喃道:”都快申时了…..“

宝珠见郑月明神情恍惚,”娘子….娘子…..“,郑月明回过神来,“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郑月明没什么心情回答,打发宝珠,“没什么,就是安神香用完了,没有安神香,我睡不踏实…..”

“安神香用完了,奴婢去其他铺子买来就好了…..娘子怎么这么关心那香铺店主,一早上都问了两三次….那店主对咱们一直是冷言冷语,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亏了娘子还经常关照她的生意,也不知道这人在傲气个什么…..”

“多嘴!!”,这一声可把宝珠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默默地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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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明月夜之飞天脱壁
连载中乐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