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山上雨雾空蒙,万翠争艳,群山阔影连绵起伏,层峦叠嶂,在天边亮光耗尽后,只剩了一片浓黑。
季无尧在往手上绕着绷带,不知道再想着什么,有些不专心。
“咳咳。”
床上的人发出了动静。
季无尧扭头看去,沈应睫毛颤动,快要醒了。
微凉的风从窗户里往外灌进来,季无尧起身关了窗户,走到床前。
沈应指尖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师……师尊。”
沈应看清床前站着的人,喊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喉咙哑的厉害。
季无尧负手而立,没有伸手扶他。
只是让鬼傀把端着的药给他,沈应撑起身子,自己拿起药碗,一口闷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漫过喉咙,连带着心口都带了丝涩意。
“师尊……”
季无尧直直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般垂着眸子看过来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心虚了几分。
尤其是沈应,他搅动手指,语气低了下去,“师尊……”
“你可知错?”
沈应身子一僵,他已经知道了季无尧说的什么事,但仍道:“徒儿不知,还请师尊明示。”
季无尧手放到腰侧,缓缓抽出来一条银链,听到沈应的回话,自己都要气笑了,
“不知?”
他伸出手指挑起沈应的下巴,“你强行破阶,还自己为是的救我,你以为我会感谢你?”
沈应仰着头,被迫直视季无尧的眼睛,“徒儿没有这样想。”
季无尧绕着银链,“哦?那你心里想得什么?”
沈应看着季无尧的动作,没有回话。
他根本就不觉的自己做错了事,如果没有师尊,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眼睁睁看着季无尧去死,他会留下一辈子的心魔。
“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没有错。”
真是出乎季无尧的意料,沈应在这件事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倔强。
沈应只答,“我没错。”
“好一个没错。”
原本季无尧也没这么生气,沈应认个错就过去的事,可沈应非要这般倔。
季无尧收回手,控制着沈应的手掌伸出,然后那银链子变换的鞭子,一下子抽了上去。
沈应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啪。
紧接着,季无尧又抽了下他的掌心。
痛,还有些发麻,其实这点痛对于沈应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平常练剑受到伤比这重多了。
啪。
季无尧没有留情,紧接着就死第二鞭子。
沈应蜷缩了下指尖,不是痛了,是麻,密密麻麻的麻,还带了一点痒意。
季无尧挥鞭的时候,比鞭子更先到鼻尖的是那股香气,现在带了淡淡道梨花味,很好闻,沈应一下子红了耳朵。
季无尧一共抽了十下,他望着沈应快垂道脑袋的小脸,冷哼一声,“现在知道疼了?”
沈应胡乱的点点头,其实他刚刚在走神,手掌上又痛又麻的感觉让他有种后知后觉的羞耻感。
他这般大了还被师尊打了掌心。
季无尧看他脑袋都快成红虾子了,拿了一旁的药膏给他涂药,微凉的药膏涂在掌心,驱散了那酸麻感。
沈应呆愣愣的看着季无尧给他涂药,目光飘忽,最后视线落到掌心,又不着边际的想,师尊的手很白,手指又白又长。
淡淡道药香味散开,季无尧沉默着给他涂完手包好,这才抬眸,“没有下次!”
沈应顿了,在季无尧不善的目光点了点头。
这次不会了,但下次他还敢。
季无尧不知道沈应的想法,但是在他以往的印象里,沈应一直都很遵守承诺,也很重诺,现在更是个乖巧的小少年,自然做不出骗他的事。
季无尧那帕子擦了擦手,“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季无尧起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鬼仆收了药碗,也退出去了。
沈应怀着心事躺下,眼睛落到暗红色的床帘跟面坠着的珠子上,他睡不着,只好跟着上面的银链在心里勾画纹路。
一颗,两颗——等等,珠子!
沈应一下子清醒了,这才发现屋子里的摆设不是他的房间,他是在师尊的房间。
他房间里简简单单,没几样物件,而师尊的屋子却是应有尽有,还有淡淡的香味,跟师尊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应又躺下,抱着被子打了个滚,他现在周围环绕的都是师尊的味道,就像是师尊再抱着他一般。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过了一会自己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季无尧换了一身极为低调的衣裳,就连面容都变成了另外一般模样。
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夜晚的风吹越发大了,尤其是越往山顶去的地方。
季无尧带着斗笠,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很块,小石台阶上出现了两个弟子,身穿白衣,肩上带了一点蓝。
是巡逻的弟子。
季无尧现身,那两个弟子都没反应过来,他打了个响指,两个弟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才金丹,懒得杀了。
季无尧从两人身上拿了令牌,施施然的走了。
山脚下立了块巨石,石头上的字由剑意篆刻在上,流畅凌厉。
季无尧撇了眼石头右下角小块刻痕,随后直接走了进去。
玉连山,玄清宗。
季无尧直接掠过外门,朝着内门而去。
玄清宗的地界很大,其中中泽峰处于玄清宗中心,而沈应的孤仞峰则要越过中泽峰往北。
季无尧避开了内门弟子,向着记忆中的峰头而去。
沈应的孤仞峰就像他本人一般冷,季无尧立在山脚下都感觉到了那股刺入人骨髓的冰寒。
孤仞峰极高,且山壁如同刀削剑斩,十分光滑,向一把插入玄清宗的剑。
季无尧在孤仞峰徘徊了两圈,又转身回来原处。
没办法,孤仞峰上有沈应下的禁制,就连季无尧也没把握轻易破开。
他来一是帮沈应取剑,另一件事则是他需要放一样东西。
季无尧指尖触及孤仞峰的石头,只觉得自己的手掌都快要被冻掉。
他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气,罢了,反正今日都是要进的。
他手中举起一团灵火,直接飞身跃了上去,他本以为自己会遭打攻击,却没想在碰到孤仞峰结界的那一刻,那结界反而直接将他扯了进去。
而里面的风雪一停,连寒气都凝结了几分,没有刚刚冰冷了。
季无尧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沈应卖的什么药,但小心些总归没错。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季无尧进入结界的时候,处在偏南峰的灵渊长老,却睁开了眼睛。
孤仞峰就跟沈应本人一样冷寂无趣,这峰头还是当年沈应自己破元婴的时候,自己选的,当时他们来找沈应,就跟入冰窖似的,跟旁边的宁悔狱差不多冷。
想远了。
季无尧守护思绪,他直接飞身上去顶峰,轻门熟路的找到了沈应修炼的地方。
玄清宗内人都以为沈应在闭关,只有季无尧自己知道沈应在渡劫。
多亏了自己当初喜欢乱丢东西的福。
季无尧走进沈应修炼的石洞里,里面镶了夜明珠倒是没有多昏暗。
他饶过前面的石室,径直走向后面,后面看似没什么东西,不知道季无尧在石壁上拨弄了几下,石壁就打开了。
连季无尧自己都惊讶。
他也就惊讶了一瞬,因为他看到了坐在石室里面的沈应。
沈应正在打坐,从外表上看跟一般修炼者没有什么区别。
季无尧有些好奇,凑近了去瞧,沈应现在比少年期长的更开,五官端正,眉眼凌厉,如同九天之上盛开的仙门雪莲。
季无尧冷嗤一声,从石床底下扒拉出来一个小盒子,随后放了件什么东西进去,等做完,他又将这一切复原。
然后起身绕着沈应看了一圈,发现沈应里侧的放着一把剑。
季无尧理所应当的认为这就是沈应的本命剑流霜。
他越过沈应伸手去拿,没想到手掌还未碰到那柄剑,那剑峥鸣一声,将季无尧手指震开。
季无尧怔愣,这才看见那是一把通体乌黑,剑柄上带着金字的剑。
而那把剑是他的破妄,是他永远拿不起来的本命剑。
季无尧怔愣在原地,没有注意到沈应睁开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
“碰剑者死。”
紧接着沈应抽出了剑,直接劈了过来。
季无尧赶紧后退,十无语,“搞清楚好不好,那是我的佩剑。”
沈应现在就是一个躯壳,可尽管是躯壳也有将近大乘的修为。
季无尧躲得极为狼狈,他怕动作大了这里就会被别人发现。
“停停停,沈应,你确定要打?”
沈应不答,只是一味的想要砍死季无尧,且随着时间长,动作越来越不留余地。
季无尧无意跟他打,真要打架,这孤仞峰都不够他俩打的。
他奇了怪了,他是来拿流霜的,沈应不拿流霜剑,那着他的破妄剑干什么?
难不成是在觊觎他的佩剑?
他就知道,怪不得当年沈应就老喜欢跟他过招,还送他剑穗,沈应果然看上他的破妄了,就连闭关渡劫都怕别人偷了去。
咔,沈应一剑直接把石壁给砍了下去。
季无尧侧身躲过,他绕的累了,直接伸手叫停。
“停,沈应,我是季无尧,你先放下我的剑。”
真的,沈应拿都剑砍自己,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可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说完的下一秒,沈应直接把剑架到他脖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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