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来过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曲秋扇整个人徒然一惊。否则梦外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梦里?妖怪也说过自己是会做梦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妖怪也在梦里呢?
梦境到了这里便猛地惊醒。半开的窗柩已经被合上,肩膀上似乎有人为她披盖上了外衫,曲秋扇蜷紧掌心。
确实有一朵被无意识碾得七零八落的花的残尸。
先抛开自己很可能与妖怪有着前世今生的关系。她更想知道,妖怪是否也在这个梦里,是否像她一样,也有着自主的意识。
......
此时的天色已经慢慢变得蒙亮,夜鸮自林间发出“咕咕咕——”的低鸣。有树枝被风轻折着敲击她的窗框,她从枕下翻出一条薄纱。妖怪总会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上一些这样的东西。
她曾经是可以自在的赏观万物的。只是因为一时不备,最终被下了药引。恰好修炼的功法可以推摩复刻出万物之景,不去睁眼,反而助她的功力又涨了几个境界。
眼睛看到的,与运用功法看到的世界差距不大,甚至更加详尽。不过是没了颜色罢了。
世道间,有数不清的事反而是眼见不为实,耳听不为真。人心是最难预料的东西,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更是比比皆是。可倘若眼睛的存在不能看透万物,那么能不能看见,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曾经曲秋扇是如此想的。
可是在小姐的身体里,她久违的看到了湛蓝而绵软的白云,久违的看到了五彩缤纷的鲤鱼,久违的触摸到了阳光的温度。
自手腕垂下的青纱在空中微微晃荡,有微凉的风略过她的指缝,钻入她的掌心。
原来风也是有形状的。
“.....夫人?”
妖怪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似乎没有预料到她已经是醒着,此时声音里的情绪便含杂了几分惊慌失措。
这算是两人在药浴后的第一次会面。昨日妖怪躲了自己一天。送了花,却又不见人。夜里悄声琢磨着来,倒也没有让她发觉。可惊什么慌、失什么措呢?
她反而还没与她计较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躲闪不及的态度。
“你来了。”
曲秋扇语气平静。
金银面色讪讪,她的手里还拿着已经浸泡好药物的眼纱,隐隐不知此刻自己是走是留,“.......今天该换药了,夫人。”
她呐呐道。
曲秋扇转过身,她将身子斜倚着窗柩,微弱的晨风将她的发丝吹得飘摇,将素净而姣好的面容上描摹上几分不真实的飘渺,“你不给我换吗?”
她问。
金银微微颔首,她犹豫了几息,“好。”
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感觉。
曲秋扇闭着眸,微微抬着脸。她不睁眼时,那双宛如名贵翡玉的双眸便被柔软而浓密的睫羽遮掩,再往下,是被造物主亲手雕琢的鼻梁与丰|满的唇。
金银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她知道那双眼睛里蕴藏着怎样的曼丽多情。
她想没有人可以在夫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的保持心跳。
金银小心翼翼地屏着气,认真的将蒙纱在她的眼睛上缠绕起来。眉目被遮挡,那股祸人之味稍稍淡却,可曲秋扇却攥住了她迅速收回的手腕。
“怎么不敢看我?”
为了妖怪可以更好的上药而微微躬身的身体缓缓站起,她的身影将她一点一点的吞噬。
即使她没有睁眼,都能感觉到那股总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直不断地挪开。她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为什么不敢看她?
金银说不出话。她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额距离正在被慢慢拉近。
妖怪的身体似乎总是热的,像火炉一般温暖。泛凉的指尖触及暖意,反而不自觉地触得越紧。
“为什么不看我?”曲秋扇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金银似乎在这样的语气里听到一丝委屈。她张了张口,可还是没能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曲秋扇却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低下头,她的指腹轻轻地在她的手腕上磨蹭,那股微凉的撩拨的搔痒从皮肤往下渗透到骨头,心口更是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难耐。
“奶妈不疼我了吗?”
她恶趣味的在此刻用了金银最喜爱的称谓。另一只手又悄无声息地攀附上妖怪光滑的脸庞,在触及到一片滚烫时她才满意地勾了勾唇,可下一秒,她的声音便又急速骤降,掺满寒霜。
“你又骗我!?”
“......不,”此时的金银才像是回了神一般的反应过来,“怎么会!”她连声反驳。
“那为什么?”
她的声音像是带上了魔咒,被触摸的面庞像是又业火燃烧,细细的呢喃像是锁链一般将她捆得无法喘上气,金银的脑子逐渐变得晕晕乎乎,“因为......”
为了留在夫人的身边,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小心掩藏好。
思至此,金银目光一凛,“因为夫人排出毒素后又美上了一个高度,我担心自己看着夫人忍不住情不自禁做出禽兽不如之事。”
“情不自禁?”
“做出禽兽不如之事。”
妖怪一本正经。
曲秋扇轻嗤讽笑。
真是一个好理由。
她猜她根本就不敢。
曲秋扇慢慢地松开手,也一并将先前那些莫名雀跃澎湃的情绪一点点尽数丢掉,她冷冷地站起身背了过去,不再看金银一眼,“你走吧。”
金银只垂着头,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她不敢说实话,却仍然想讨她欢喜,与她亲近,“夫人,明日寅时,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曲秋扇没有回复,于是金银又问,“我昨日送你的花你喜欢吗?”
“我在摘花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很漂亮的光景。我想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想起昨天自己被砸得生疼的后脑勺曲秋扇就一阵无语,她冷声道,“又不能睁眼,能看到什么?”
“没关系的。夫人。”金银露出笑容,“我有办法。”
她攥了攥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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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妖怪是自个想了些什么,至少她对她的态度不再避之不及,反而......过分殷勤到曲秋扇都感到不适。
“夫人尝尝我摘的野果!不过里面可能会有一点酸,味道总体还是很好的。”谷中明明吃食不多,可金银愣是弄来了各式各样的食材。曲秋扇想,妖怪在山上能住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似乎极其能适应山野间的生活,她在这样的地方如鱼得水,怡然自然,适应得甚至让于青震惊到感叹原来谷中还有这样多的吃食。
正想着,金银笑盈盈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她就差手把手的把果子喂在嘴边。
“来,夫人,我来喂你~”
“张口。”
“啊——”
曲秋扇:“......”
现在感到诡异的变成了曲秋扇,她不自觉地摩挲起掌心,试图将那股粘腻又不自在的感觉剥离,“好好说话。”
妖怪腻歪起来的声音过分甜腻,甚至带了几分娇气,她长长的拖拽着尾音,语气里挟藏着亲昵与依赖,再加上话里行间的内容。曲秋扇感觉自己就像是光临青楼里腰缠万贯的大老爷,而妖怪就是那风情万种向她撒娇亲昵的......
她怎么会这么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曲秋扇脸又黑了几分。手里的茶杯已经被她端了许久,可愣是迟迟不曾入口。
药理的调养使曲秋扇的功力慢慢恢复,如今她已经可以运转内力慢慢视物。她修炼的功法叫做“睨物生”,只要稍以内力运转,便可以使周遭任何微小动静在脑内呈现出具体画像。是以,她能躲过四面八方以来对自己的暗杀暗算。可也唯独失去了万物的颜色。
她只在感知到周围别无他人之时才会偶然睁眼。可所见所闻,并不让她觉得有太多视物的必要。毕竟已经看得足够清晰。
所以此刻,她能清晰地“看”到妖怪脸上殷勤的表情。
“我自己来。”
随手摘下一颗野果放入口中,曲秋扇面不改色地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她顺手将旁边的几粒野果一起拿起,“味道不错,你尝一尝。”
妖怪不假思索便尽数丢入了嘴中。
金银还心道,能被夫人这样挑剔的人夸奖的东西一定好吃。可入口是酸涩到五官都深深折叠在一起的酸涩,她被酸得牙齿打颤,又忍不住歪头试图缓解嘴巴里好似被人给了一拳的痛苦,久久,才将眉眼慢慢舒展。
“嗯......味道是不错......”
夫人给的东西嘛,当然要无脑夸了。金银咽下口中疯狂分泌的口水,表情又是一阵紧紧巴巴。
曲秋扇在此时才悄悄抬了抬嘴角,她解着喝茶的动作好挡住自己的表情,一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她在此时的心情才终于稍微好了许多。
“晚上要去什么地方?”她问。
妖怪吐着舌头反复呼吸,似乎还在后劲的酸麻中苦苦挣扎。
“唔。”她咽了口口水,“和上次的溪潭不远,但是你去了就知道了。”她卖了个关子。
嘴巴里的味道久久不散,金银实在是受不了,于是她忍不住道,“夫人,能让我喝水吗?”
她想冲掉嘴里的味道。
怎么这么信任她呢。问都不问的就往嘴里塞。要是她给的是毒|药呢?
“嗯。”
真是愚蠢。
她如此感慨着。
可下一秒,桌子上的茶杯被人一口饮尽。妖怪拿着茶壶动作迅速地又为自己续上了几杯,杯水下肚,她才满意的谓叹了一声。
终于是舒服了。
曲秋扇表情微妙。
妖怪用来喝水的是她的杯子。
“是不是太酸了?”她问。
妖怪揉着还在发酸的腮帮子,“没有没有。”
“夫人给的东西都好吃。”她如此答道,“是我刚刚太渴了所以想喝水。”
小骗子。
想到女儿国国王和唐僧的画面
我开始埋伏笔咯
后面才会揭露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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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lv.30你怎么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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