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时更衣之后,也不敢再在陌生的公主府中四处乱逛,便在花园中拣了个角落安静地坐着,观察着此处的其他人的模样与动作。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来长福公主府赴宴的人不带贴身丫鬟不假,但好像也是因为公主府的丫鬟会随侍在他们身侧,在需要的时候上前服侍。就连想去何处,都是摇摇一个铃铛,唤候在一旁的丫鬟上前,再由丫鬟们在前方引路的。
像她这样一个人在府中乱窜的人,明显是没有的。
很明显,她不是被刻意遗忘了,就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让她没有随侍在附近的丫鬟,以至于在园林中迷失了方向。若不是正好遇上谢玄安,估计她得到天黑了,陆夫人找她才能把她从园林中解救出来。
说不准还要得一个没见过世面,到处乱走的评价。
冯春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拿起面前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刮去浮沫后,端到唇边抿了两口,等茶香在唇齿中弥漫开来,才咽下口中的茶水。而后垂下眼帘,捏着茶盖轻轻地沿着茶盏的边缘滑动着,一副在沉思的模样。
刚刚借着喝茶的动作,她装作不经意一般扫视了一圈周围,不出意外地发现了不少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的视线。
果然,表姑娘这个身份到哪里都显得很敏感,而忠勇侯府的表姑娘身份更敏感了。毕竟谢玄安确实丰神俊朗,是个不可多得的如玉公子,加上侯府人口简单,陆夫人好相处,确实是很多人眼中的佳婿。
谢玄安的婚事迟迟未定,有不少贵女估计都在蠢蠢欲动。谁知这个时候杀出来一个她,既是表妹又住在侯府上,难免会被人担心她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梦中的她也是这样的,借着这层关系和陆夫人的一时疏忽,硬是让她成功了。以至于梦中在她成为世子夫人之后,整个盛京的权贵人家,对自家的表姑娘愈加严防死守了。
不过现在的她不会走上梦中的老路,她只要避着谢玄安走,再坚持每天老实做人,等姨母给她找了一户家庭简单人品过关的夫婿,嫁过去之后就能安稳度日了。
冯春时想到这里,心情也平静了不少,神色自若的将茶盏放回桌上,拈起盘中造型精致的桃花糕吃了起来。
刚吃了一小半,几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大片阴影落在她的身上。
冯春时抬头看去,面前站着三个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样貌身材都各有不同。站在中间的那个矮一些,穿着桃红色流云缎做的裙子,裙摆处用金丝绣成一片片桃花,上身则穿着一件香罗纱做成的豆绿色外衫,随着她的动作,隐约有香气飘过来。最扎眼的还是她头上那支鹊衔珠的步摇,上面镶嵌了一颗指甲大小的东珠,看成色和模样就知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
在她左右的两个,虽也是穿着好料子,头上戴着时兴的发饰,但比起她,显然家世地位上要逊色一些。
只是长相上,倒是三人都各有特色,中间的那个英气,左边的高挑些,右边的则是小家碧玉的长相。
冯春时不动声色地看过三人的模样,再结合陆夫人给她讲过的特征对比,三两下就毫不费力地判断出来这三个姑娘都是谁了。
她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用手帕擦掉了手上的碎屑后,缓缓从位置上起身,对着中间的姑娘行了个半礼,声音不高不低地对她道:“见过郡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中间这个就是当今太子的次女太康郡主。太康郡主出生那会,太子还是秦王,莲花寺的方丈给她批了命,说她是天赐给秦王的福星贵人。于是秦王对这个女儿格外的宠爱,不仅早早为她请封,还特意划分了自己属下领地的太康县给她。
陆夫人之前特意叮嘱了,遇上太康郡主,能避开就避开,若是实在避不开,就遣人来找她周旋。
总之就是不要得罪了这位被太子娇宠大的郡主。
“你怎么……看来你也不傻嘛,还知道我是谁。”太康郡主抬了抬下巴,一副骄矜目中无人的模样。
“郡主光彩照人,仙姿玉色,如天上神女下凡,我自然是认得的。”冯春时微微低下头,作出温顺的姿态,柔柔地说道。
太康郡主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眼睛眯了眯,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对冯春时这一通马屁很是满意,对她的态度也稍微好了一些,说道:“你就是忠勇侯府里那个表姑娘?”
冯春时默了一下,然后坦然地点头,说道:“正是。”
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想着等会如果被打的话,一定要看好时机,顺势往地上一滚。虽说狼狈了些,但肯定不会那么痛。
太康郡主的目光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听闻你从梅州来的,梅州的姑娘都像你这般?”
冯春时沉吟了一下,判断太康郡主这话里应该没有不好的意思,但为了防止别人拿住话柄大做文章,便谨慎道:“我自幼身子不好,少有出门,倒是不知梅州其他闺秀如何。”
闻言,太康郡主又多看了她一眼,点头赞同道:“你看着确实有些太过柔弱了,不太像谢玄安的表妹。”
冯春时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接这话,只能低着头,温温柔柔地应道:“郡主说的是。”
左右让她说一两句也不会少块肉,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人家是郡主,亲爹又是地位稳固的太子,还格外宠爱她。
见冯春时一副不反驳不生气的逆来顺受样子,太康郡主反倒是微微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是不知为何又把话咽了下去,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会不会骑马?”
冯春时茫然地看向太康郡主,一时摸不准她突然没头没尾冒出来这句话的意思,犹豫之下,斟酌了一下词句,尽可能谨慎不留话柄,道:“略通皮毛。”
早听闻当今皇后就有一身好骑术,也爱看姑娘们打马球,时不时就要在宫中办一场马球赛,于是盛京贵女也大都热衷于骑术和马球。
若冯春时说自己全然不会骑马,那必定会被当作异类 ,但也不能说自己很会。毕竟她的马术也只停留在会骑,说不上精通,就更不用说马球了。只怕打不到一刻钟,她就要从马上滚下来,跟着那颗藤球一块满场乱滚了。
听了她的话,太康郡主的脸色有些微妙,似乎是有些意外她会骑马,又在疑惑她的略通皮毛是多略通。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太康郡主才说道:“你既然到了盛京,可就不能只是略通皮毛了。正好我的队伍里尚且有个空缺,便由你补上吧。”
冯春时呆呆地看着她,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接着太康郡主的话,问道:“我?”
“自然是你。我的队伍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你可莫要给我丢人显眼。”太康郡主抬了抬下巴,看着她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颇为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身旁那个高挑的贵女,在这时轻轻扯了下太康郡主的衣袖,凑到郡主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郡主脸上登时露出恍然的神色,看向冯春时,说道:“你刚到盛京,应该没有马吧?回头让人领你去马场挑一匹吧。”
“你可要好生练习,若是丢了我的脸,我可饶不了你。”太康郡主撂下这句话后,又“哼”了一生,然后带着身后两个贵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让冯春时都摸不准她到底是何意。
瞧着太康郡主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来下她的面子给她下马威的,可又是让她加入自己的队伍,又是给她随便挑马的,看着也并非如此。虽说太康郡主从头到尾都没有顾及她的意愿,自顾自替她做了安排,但又确确实实将她拉到了自己那边,让她看起来像是勉强加入到了盛京的贵女交际圈里。
冯春时琢磨了半天,依旧不确定太康郡主此举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却也知道,她大概是真得好好练习骑马和打马球了。
不然真让她上场去打的话,她什么都不会,成了害群之马时,只怕其他贵女对她产生的不满,比她这个忠勇侯府的表姑娘身份来的还多。
冯春时想到这里,下意识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谢玄安的身影,但是却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日后可以堂堂正正用练习骑马这个作为借口,从侯府中躲出去,合情合理地避开谢玄安了。
就算谢玄安再问来,她也更能理直气壮地糊弄过去了。
于是冯春时又高兴了起来,之后和陆夫人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就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陆夫人。
陆夫人初听闻冯春时被太康郡主找上门时,还有些紧张,等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明显放松了不少,嘴角带着笑,柔声道:“这倒是好事,央央若是也想去玩,只管去便是了。若是不想玩这个,也不必担心,姨母出面替你周旋便是。”
冯春时虽说没玩过马球,但若是因为自己不情愿,让侯府替自己出面开罪太康郡主,也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故而她听了陆夫人的话,抿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说道:“我想玩的,没有不情愿,姨母不必担心我。”
能和太康郡主比赛马球的,必定也是贵女,打起来也不至于失了分寸,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毕竟对于贵女们来说,打马球是为了找乐子,不是为了结仇。
见冯春时脸上隐约的几分期待之色,陆夫人想到姐姐先前来信说过,冯春时身体不好,和梅州的闺秀也常玩不到一处去。如今若是跟着打打马球骑骑马,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回府后,陆夫人便吩咐丫鬟开库房取了几匹用来做胡服的布,让人送去按照冯春时的身量裁剪制作。又怕做成尚且要花费不少时间,命人找出几身她没穿过的胡服来,一并送过去,让女裁缝加紧按照冯春时的身量改小了,在新制成的胡服送来之前,让冯春时先穿这几身去马场骑马。
陆夫人在这头忙碌着,谢玄安也在这时回到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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