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血?”危宥年放下勺子看向凌青岁。
摊主仰着头眼睛往上翻,尽力回忆了一番,用力点头,道:“有,还真有。她每次来都兜走满满好几桶鸡血,不晓得拿去做什么。”
“还真有啊。”凌青岁小声道,有一种误打误撞碰对的成就感,他咧嘴一笑,“多谢老板!”
“那她今日还没来过吧。”
“未曾呢,估摸着时辰,巷尾那边这会才刚开始动刀杀鸡呢,若是买血,还得要一会。”摊主琢磨了一会,“诶,你们打听一个女子做什么?”
“呵呵,这说来,就是我们家里头的事情了。”凌青岁开始与那素未谋面的女子攀亲戚,面露难色地道:“我家小妹……呵呵。”
“懂,懂了。”摊主一听这话里的模糊意味,不再多问,心下有了数,“据我观察啊,她也差不多该来了。公子若是要解决家事,得好好说,慢慢说,一家人没什么说不开的。”
“好好。”凌青岁连声应下来。
摊主走开了,危宥年在一旁打趣,“公子在外头的兄长姐妹真不少啊。”
凌青岁正要握起勺子继续吃,听得危宥年的话,他又将勺子放下,直愣愣盯着危宥年压低了声问,“你不提这一句我倒还想不起来要找你算账。”
危宥年也放下勺子看向他,“公子,什么账?”
“还晓得我是你公子啊,”凌青岁有些愤慨,“如今我倒想问问,到底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当然公子是主子。”
“你心里也晓得啊,”凌青岁龇牙笑笑,“如今早饭也选的是你想吃的,在外头甩脸的也是你,你与那老板脾性都大,这样一来,哄人的还得是我!”
“你说说,我这个主子主到哪里去了!”
“奴错了。”危宥年二话不说开始认错。
“那下次公子的脾性可以大些,我来哄公子。”危宥年眉眼温顺下来,“至于老板,下次可以不理。”
凌青岁简直无法理解,几乎要炸毛,“我懒得理你。”
“你下次在外头听话些就是了!”
“好。”危宥年喉间带着笑意应道。
“得了。”凌青岁听着危宥年的声音,总觉得心间软乎乎的,嗓子却燥得很,他拿起勺子扒拉两下馄饨,舀起一个馄饨放入嘴里咽下去,“赶紧把馄饨吃了,等会有的跑。”
“是。”危宥年应道,“奴遵命。”
平日里危宥年也并不像现在这样,总是把奴字挂在嘴边,不知是不是提起了谁是主子这件事,危宥年嘴里的奴便放不下来。
凌青岁听得那个奴字好生别扭,“既然在外头了,我也给了你一个兄长的身份了,你就别一口一个奴的,等会暴露了我的身份。”
“奴不敢逾矩。”
凌青岁闻声掀起眼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按照年纪算,你在我上头,我唤你兄长没错。现在不比在宫里头,若是我需要你兄长这层身份了,你就不要叫我公子,叫我阿岁算了。”
“好。”危宥年眼皮垂下去,眼睫微微颤抖,在他眼里掀起一层波澜,“阿岁。”
“嗯,快吃!”
危宥年听话吃起来。
凌青岁在他对面,一边吃着一边抬眼往街边看,鼻尖不时抽动两下,似乎在嗅闻些什么味道。
他观察着这条巷子里的行人。
这二平巷实在算不上什么繁华的地段,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女子。偶有两个来,头上的头纱也是灰扑扑打着褶皱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料子。想来家里清贫拮据,只是为了这玉京里头的规矩,她们才不得不找块像样的东西顶在头上。
大碗馄饨快要见底的时候,一个着粉色衣裙,带着头纱的女子急匆匆往这边来,手里拿着金黄色的糕饼,她时不时将手塞到头纱里头去,咬一口糕饼再将手拿出来。她的手每次一出来,那糕饼便得少上一大块。
凌青岁心里猜想,他要找的人,十有**就是她没错了,他努努鼻子,正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那摊主跑来他们跟前提醒,“客官,你家小妹来了。”摊主伸手点了点粉色衣裙的女子。
“多谢。”凌青岁朝摊主笑笑起身。
危宥年将几块铜板扣在桌上,跟上凌青岁的步伐。
凌青岁一路跟在那粉色衣裙女子身后。
危宥年在一旁问,“公子,要不要我追上前,将她抓住?”
“不急,等她买好东西,我们人赃并获,好让她说实话。”
危宥年点头。
他们一路跟着粉色衣裙女子到了巷尾。
巷尾处停着两辆车,车旁围着一堆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各自忙着放血,拔毛,处理鸡肉,将血水洗净。
按照凌青岁之前听到的说法,原本两辆车上该是满满当当的活鸡。现下看过去,一辆车已经空了,另一辆车的上头却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鸡了。
这一片的空气很是难闻,血腥气混着鸡臭味,叫人想要作呕。
“公子,怎会想到来卖鸡血的地方抓人?”危宥年闻着气味,难受得无法呼吸,用手在鼻前扇气。
凌青岁一样觉得难闻,他用两根指节堵住了鼻孔,声音憋在喉咙里,回答道:“这得从我昨日碰见的一个老妪说起。”
“她说这玉京里的醉花楼,也就是顶顶有名的一个青楼,里头近来弄出了个新花样,说是在鸡肉里掺上什么佐料,用特殊的做法能使鸡肉肉质改变,具有奇效。男人若是在饭时吃了,配上随便几两小酒,便可在房中一展雄风,所向无敌;若是平时吃了,便可补肾益精。女子掺酒吃,在房中便可享尽欢愉;平日里用,可养容美肤,使肌肤光滑,至吹弹可破的地步。”
“总的就是被吹得像神仙一般的鸡。那样的鸡叫做青花鸡,因为特殊制法的缘故,鸡肉鸡皮上头会有青蓝色的斑点,像是开花一般。”
“不久,玉京里便开始风靡这种**的方式,坊间纷纷效仿。”
“只是坊间终究不得法,只醉花楼里能做出那样的效果,所以醉花楼的生意愈来愈好,每日需要的鸡也愈来愈多。”
“老妪同我说,最开始那些人杀鸡便是来此处,这里临近汾河,大家以为是因为水的原因,试着来这里取过水,但都做不成青花鸡。于是又有人猜说,因为醉花楼毕竟是青楼,沾了鸡的血腥味总归是不好闻的,故而来这有水的地方,先将鸡肉洗净了,再带回醉花楼处理。”
“昨日你也瞧见了,闹出客栈里那副阵仗需要的血不少。听闻这样的血已经泼了几日了,故而血的来处必定十分重要,我又听闻城中有这样一处杀鸡的地方,便猜想那人会不会来这里取血。今儿我就是来碰运气的,没想到倒是给我误打误撞碰对了。”
“公子与其今日碰运气,不如昨日就让我将她抓回来,如今也不必折腾。”危宥年道。
“虽然……是这个理没错,但我也有我的考量。”凌青岁揉揉鼻尖,“再说了,阿年你不要这么粗鲁嘛,人家好歹是个女子。”
危宥年听完,没有被打动,生出半点怜香惜玉。
毕竟那个女子就在不远处交了钱,一人用看起来瘦弱的肩膀挑起了四桶鸡血,转身要走。
四个木桶的体量看上去还不小,那女子的步伐也就是略微沉重了些,较之之前,并没有明显的慢下来。
叫他怜香惜玉。
危宥年觉得他有些做不到。
“公子,那女子要走了,追吗?”危宥年出声问。
“嗯?嗯!”凌青岁同危宥年说教着,头歪向一旁看他,并没有立即便注意到那个女子。经由危宥年提醒,他才将头扭回去,看着那女子的动向,凌青岁松口答应,“追!”
危宥年得令,立即要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凌青岁见状抬手拉住他的小臂,“也不用这么急,若是吓着她可不好,周围人多眼杂的,怕是得惹上是非。”
“我们慢慢靠过去,等到了人少的街巷,你再去前面截住她。”
“是。”
两人达成共识,贼一般跟在粉衣女子身后。
见她穿过一条街巷,又奔向另一条街巷,去的地方离城西愈发的近。
凌青岁心里头也越发觉着,自己一定没找错。
前头是一个拐角,粉衣女子走过之后,凌青岁正要跟过去,头一撇看到粉衣女子对面的人,凌青岁后退两步,撞上危宥年的胸膛。
一声闷响。
凌青岁觉着有些莫名的熟悉,眨眨眼,怔愣片刻。
随即他又明了,心道阿年这样一个陪他长大的人,他如何可能不熟悉?如今他大惊小怪些什么,未免太过敏感。
看来还是昨夜“窈窕淑女”说的多了,心思歪了。
凌青岁很快开解好自己,他压低声音,侧头对危宥年说,“嘘,前面有人,等会。”
危宥年在他身后点头。
凌青岁又小心将视线投向粉衣女子所在的地方。
这回定睛一看,凌青岁看清楚了粉衣女子身前的人。
年纪轻轻脊背却难看地佝偻起来,不是长和还能是谁。
“他们二人果真勾结在一起。”凌青岁头顶传来危宥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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