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岁听完心里一沉。
长和话里的东西太多,一时间,局面陷入僵持。
一道细细的女声飘来,弱弱地问,“打扰一下,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凌青岁和长和都各自沉默着思索,没理白锦儿,危宥年见状,没好气地道:“说。”
“咳咳。”白锦儿轻笑两声,企图缓解气氛,“是这样的,长和你说那坏心眼掌柜过了今日就做不了坏事了。他到底为什么做不了坏事,你还没有说呢。”
凌青岁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长和身上,只见长和闭上眼睛,一副下了狠心的样子,他张开嘴,却没有立即发出声音,又顿了一会,他才张口说话,声音带上点嘶哑,“他就要死了,所以你不用怕了。之前我嘱咐你,说有人盯上我们,叫你今夜别去客栈了。”
长和深吸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来,“但事实是你以后,都不用再去客栈扮鬼吓人了。”
凌青岁嗅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神情严肃起来。
白锦儿咋咋呼呼的,抢在所有人之前问了出来,“他要死了?是病死饿死毒死还是猝死?”
半晌的沉默。
长和哑声道:“我给他下毒了,在今晨的早饭里。”
“估摸着时辰,他现下该咽气了。”
凌青岁双眼即刻瞪大了,他刚想要说什么,白锦儿又抢了先,
“什么!你给他下毒了!”
“那坏心眼掌柜是该死,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死,只是现下还没到他该死的时候啊,我的姐姐还没回来呢!”
“长和,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同我商量?”
“你可是答应过要救我的姐姐的啊!如今怎的说话不算数?”
长和回她:“我没有要说话不算话的意思,只是昨日刘洲又……”
凌青岁张嘴,刚想问又怎么了。
白锦儿:“又抓人了吗?”
长和:“嗯。”
凌青岁:“……”
白锦儿:“所以你才等不及要杀他?”
长和:“嗯。”
白锦儿:“他到底将人都抓到哪里去了?长和你也不知道么?”
听到质问,长和神情有些古怪,他将头埋下去藏起了面上的神情,避重就轻道:“说来也是我之前鲁莽了,晓得刘洲在做坏事,便立即去报官,找人要公道。只是这样触怒了刘洲不说,还引起了刘洲的防备。我如今只负责在夜里守着客栈,其它的,我一概不知了。”
“早知今日,我当初一定沉住气,先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缘由,再去报官。”
长和背显得更加佝偻了,“可惜,没有那么多早知今日留给我。”
“可你如今走的这一步,也还是鲁莽了些。”凌青岁道。
听到斥责,长和浑身颤了颤。
“不过这也是你在这个身份所拥有的能力之上,能想出的最优的办法了。”凌青岁插上话,将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心里头郁结的气都舒畅了。
话头转了,长和的头虽然还低低垂着,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根据之前两人的对话,凌青岁大概知道了些事情。
他抬手扶额,又接着道:“只是你既然答应过要帮白姑娘找姐姐,刘洲死了,你要怎么找?”
“你又如何确保,死了个刘洲,不会继续来什么刘饭刘菜?”
“噗,刘饭刘菜。”白锦儿跳脱,上一秒还在同仇敌忾,还在担忧姐姐,下一秒听得这句话,忍不住当即便笑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投向她,她立即又收敛了。
白锦儿抿紧唇,看着他们的目光没挪开,张口对他们说,“继续继续。”
见周围人不搭腔说话,白锦儿提醒他们道:“讲到死了个刘洲,谁知道还不会继续来什么刘饭刘菜。”
……
凌青岁无奈叹口气,问长和道:“是啊,你如何确保?”
长和:“……”
“我无法确保。”
“……”
“但眼下,我只能看到刘洲的恶,我只晓得,若是他不死,更多的人都会因为他而丧命。你可以怪我目光短浅行事鲁莽,但……就像你说的,我作为一个手无实权的平头百姓,我别无他法了……”
“你们要抓我去报官也好,我被抓入狱中,日后被判砍头腰斩的刑罚也罢,这件事,我做了,我认,但我不觉得我是错的。”
“谁要抓你去报官了?”凌青岁质疑长和道。
“我懂得你的难处,我不怪你。”
“我也不怪你。”白锦儿插话道。
凌青岁:……
长和有些诧异,猛地抬起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两眼,眼里似有细碎的光芒在跳动,“你……你们。”
“居然不怪我嘛。”
“怪过了,怪你稍微有些鲁莽,但也就是这一点罢了,”凌青岁说着,“现下先不急着说这些,我们得去看看刘洲怎么样。”
凌青岁盯着长和,问他,“长和,你给刘洲下的什么毒,你那里还有没有解药?”
长和扭了扭手腕,似是要寻找。
凌青岁当即对危宥年说,“阿年,先松手吧。”
危宥年听话放下手。
白锦儿和长和得了自由,长和马上去袖管里寻找摸索。
白锦儿现下也不忙着做什么,她就跳到凌青岁身后站好,像个跟屁虫一样,侧头看了一眼凌青岁,满足地抿嘴偷偷笑。
危宥年看在眼里,问白锦儿:“你姐姐不见了,你还笑得出来?”
白锦儿听到姐姐那个词的时候,嘴角立即耷拉下来了,只是很快的,嘴角又恢复了原来的高度,“虽然想到姐姐被抓走了这件事,我会很难过,但我相信我能将她找回来的。我们出生时,爹爹娘亲就请人给我们制了平安符,因为我们是双生子,我们的平安符连心。那人说了,只要我们佩戴此符,其中一个人便能感应另一个人的安危。”
“姐姐消失了这样久,我却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想到姐姐虽然会难过,心却还踏实着,想必她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只管将自己养好,等将姐姐找回来了,我好生照顾她弥补她。”
危宥年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巧长和从袖管找出个白玉小瓶,递给凌青岁,“公子,这个就是解药了。我给他下的毒不算太稀奇,名字叫骨毒。”
危宥年一听,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他没再理白锦儿,不动声色看了看长和,随后盯着那个白玉小瓶挪不开眼。
长和同凌青岁解释:“骨毒的解药好寻的很。也是当时我害怕自己后悔,特地挑了这样的毒药,顺便连同解药一齐备上了。”
凌青岁拿着药瓶左右端详,“长和,按照我的计划,我和阿年不太合适再回客栈里头打探消息了,白姑娘进了客栈等于羊入虎口,所以,”凌青岁盯着长和的眼睛,“可不可以拜托你去看看,刘洲到底有没有中毒身死,若是中毒了,你想法子,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试着将解药喂给刘洲,看看能不能将他救活。做完这些,你去霓裳坊来寻我。”
凌青岁将白玉瓶子塞回到长和手心,握住他的指节,往回勾,轻拍两下他的手,“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太尊重你惩奸除恶的计划,但……这样能让你手上不沾人命地讨回公道,能让你从局中全身而退。”
凌青岁目光炯炯,坚定地同长和说:“长和,你信我一次,你信我能让你看到公道!”
-
“这便是……”长和呆滞了,看着凌青岁拿着的女裙,咽了咽口水,尴尬笑了一下,道:“公子你说要给我看的公道吗?”
在长和几步远之外的地方,凌青岁手里拎着正红色百蝶裙,将它比在身前。
凌青岁长得高,店家拿来最大号的衣服给他试,腿那里都短了长长一截,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转身看向长和,两眼亮晶晶的,对长和笑了笑,“公道不在这里。”
“但是我要穿着这身去替你寻公道。”
说着凌青岁拿着裙子去寻店家,“老板,没有更大的了吗?”
老板看着凌青岁,表情十分复杂,犹豫再三,他问出了声,“公子,这件衣服……你真的要自己穿上身吗?”
凌青岁低头又打量了一眼身上的裙子,“真的啊,这还能有假?”
“所以还有没有更大一号的啊?”
老板闻言有些笑不出来了,但想着揣着钱袋子的顾客老爷就是最大的,老板硬生生扯起个僵硬的笑脸,耐心答话:“更大一些的是没有了,不过公子若是挑好了,确认要买下来了,我们这里可以帮公子改大一些。”
凌青岁拿着手头的裙子又看了看,对老板道:“那我还是再挑挑吧,这红色似乎太过张扬了,我想再看看素淡些的。”
“好。”
……
凌青岁身后三人看着他忙不迭挑衣服的样子,哑口无言。
在凌青岁又挑出一套青绿色的裙子打量的时候,长和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挪开视线,看向危宥年和白锦儿。
长和方才刚从客栈里探完消息赶来,那时三人都蹲在霓裳坊门口,他们一听到他说刘洲没死,凌青岁便乐呵呵跑进来拿起衣服比划了。
长和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好根据自己的猜想,试着出声问,“那位公子的意思,是不是要扮作女子深入虎口之中探查真相?”
白锦儿抬头瞥长和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凌青岁,再将头转回来,“他没说过啊。”
长和:“那他为何突然试起女子的衣服来了。”
白锦儿被问的有些蒙,“是哦。”
“为什么?”
危宥年插话进来:“他是没说过,但如今这样子,大抵是吧。”
“这样吗。”白锦儿撇撇嘴,消化了一下危宥年的话,点头道:“不过想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毕竟那位公子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人。”
危宥年听了额角抽抽,“白锦儿你用词能不能注意点,什么人模狗样?”
白锦儿朝他挥挥手,一副这件事情并不值得他们摆上台面吵一架的样子。
她看向长和:“不过长和,那个坏心眼掌柜怎会没吃你送去的早饭?他的餐食不都是你负责的吗,而且我看你平日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他每餐似乎还吃得不少呢,今日早饭不吃,他不饿吗?”
长和闻言表情沉了沉,“说来也奇怪,我去寻他时,心里还满怀忐忑,毕竟刘洲从来都是三餐不落的。所以公子叫我去查探时,我心里还觉着没必要,按照刘洲的习惯,那么他绝对是中毒了的。”
长和顿了顿,眉头紧了,“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桌上盛满了粥的碗已经空了,煎饼也被吃的一干二净。对此我心里早有准备,我当时已经将解药拿出来,想要看看还能不能将他救回来。突然我听到了刘洲的呼噜声。”
“我循着呼噜声找过去,看到刘洲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长和抬眸看着危宥年道,“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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