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福扒在门边,透过细缝焦急迫切地往屋里望。
见还是没有来人给他开门,二福向后退了一步,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宅子的砖瓦,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酸臭滋味。
想到赌场里的人因为他欠债,就将他丢出来,不让他继续赌。他朝路边“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两手揣进兜里不停揉搓,脚下跺着碎步。
“操他娘的,老子都说了下把就能赢回来……还不让老子赌。”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二福听了,立即站直,换上笑脸,“我这……是可以进去了?”
“进来吧。”
“诶诶诶,好。”二福哈腰,跟在那人身后往里走。
梁府很大,走了很久,他们才停下。
进门前,带二福进来的小厮侧身回头同他说了一句“等一下”。
二福立即止住继续前行的脚步,笑着应道:“诶,好,好。”
“大人,人带来了。”小厮弯着腰在梁硕面前回话。
梁硕抬手。
小厮会意,“是,奴婢这就传他上来。”
二福端着手佝着腰迈步上来,一看到梁硕,他激动地加快了步伐,走到梁硕跟前,“大人,大人……”
“离我远点。”梁硕嫌弃地对他说。
二福面上的笑容一僵,听话地后退几步,与梁硕保持距离,“大人。”
“何事?”
“今儿……呵呵,今儿在城墙外边,小的没少帮大人说好话,大人可曾注意到我?”
梁硕摆弄着衣袍上的褶皱,本没用正眼看二福,闻言他抬起头,细致地将二福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再回想了一下他的声音……
“是你带头喊的废妖后?”梁硕挑起眉毛,意外地盯着二福看,眼中充满轻蔑。
“是,正是小人。”二福也不在意梁硕的目光,呵呵笑着答道。
“你为什么帮我?”
“这……天下……”二福本想卖弄一下,话到嘴边却卡了壳,他有些尴尬地停止丢人现眼,“不是皆为利来嘛,我帮大人,自然是因为大人能帮我。”
梁硕开始忽而觉着这人有趣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钱,够我赌的钱。”说到这里,二福眼冒金光。
“钱?”梁硕有些好奇,“在城墙外你没听太子殿下说吗?我祸国杀人,或许很快就要谋反,马上就要挑起战乱了,你也不怕吗?”
“反正我也不一定会死,不是吗?”二福答道:“我又不当兵,不上战场,哪那么容易死呢。说白了,国是国,我是我,与其担心国什么时候亡,不如满足自己眼下的迫切。人生在世,就靠着这点迫切活着,大人想要了这国,是大人的迫切,大人尽管去做就是了,只是……别忘了满足一下小的的迫切。”二福贼溜溜地看向梁硕,看着他表情逐渐舒展,他问他,“大人,你觉着是不是这个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梁硕爽朗大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倒是……有意思的很。”
“那……”
“黄金台上的金条已经被查抄,我是给不了你了,但那几朵花还在,我便将那些个花赏给你,也够你赌上一时半会了。”梁硕说道。
二福的腰即刻挺直了,脚尖挪腾着往门外拐,恨不得当即就冲去赌坊去了。
梁硕看出来了,“行了,我话也说完了,你去吧。”
二福得了令,也不道谢,马上就转弯出门去了。
待人走远,屏风后一道苍老的声音问:“他这副德行,怕是没几日又要输个精光,你是打算一直供着这个赌鬼吗?”
“我又不是济世菩萨,谁的愿望我都实现。”梁硕轻拍一下大腿,“只是他这番见解很得我意,我高兴了,便施舍给他一些罢了。”
屏风后的黑衣男子慢慢走过来,“那之后你打算如何待他?”
梁硕微眯起眼,“在这种人心里,利益总是最大的,到时候在我这里讨不着好了,肯定又会将我出卖,去讨好别人……”
“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货。”
“到时候……”梁硕想了想,“让他在随意死在街边也算是好结局了。”
“呵……梁大人还真是冷血得很。”黑衣男子半是嘲讽半是赞赏地说道。
“至少给他留了一副全尸,已经很是良善了。”梁硕偏头看他,上下打量黑衣男子的穿着,视线停在他胸前的青铜色吊坠移不开眼,“再说……你也不赖。”
黑衣男子听着梁硕的话,没什么反应,在梁硕旁边坐了下来。
顿了一会,梁硕再一次开口试探,“你这吊坠……我总觉着很是眼熟啊。”
“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既然想不起就不要为难自己了。”黑衣男子慢悠悠道。
“切。”梁硕扭过头,不看他。
两人静静待了一会。
“既然上头下了旨,这些时日你就好生在府里呆着,不要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黑衣男子说道。
梁硕有些气不过,“都是要谋反的了,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名声?”
“名声?呵,你不在意随你。”黑衣男子说,“只是如今要紧的倒不是名声,而是不能把兔子逼急了,张弛有度,温水煮青蛙的戏码,才更为精彩动人不是吗?”
梁硕不说话了。
黑子男子也不多言,抬腿欲走,“今日便先到这吧。你自己注意分寸。”
梁硕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的疑惑和不解很快又上来了,“所以今日不用谢寒生也是因为你在意的分寸,那那个草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今日这时机不是很好吗?”
黑子男子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他重新抬脚向外走,丢下一句,“你太着急了。”
……
“哧。”看着黑衣男子走出去,梁硕十分不屑,“真不知道这样的憋屈日子还要过多久。谋反就谋反嘛,还要什么好名声,当了皇帝再改写史册又有何难?不愧是罪臣之后,真是小家子气。”
梁硕正说着,门外廊上,一个穿着道袍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过。
梁硕定睛一看,认出来是又想要出去逛窑子的谢寒生,表情愈发嫌恶,看着他蹿过去,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忽而想到了什么,垂下眼敛沉思起来。
算命格当日,黑衣男子像是早有预感谢寒生会被人追杀,让他命司空兼装醉离席,去告诉谢寒生,让谢寒生公布命格之后,到御花园的假山后与司空兼碰头,由司空兼带谢寒生出宫。
为防意外,黑衣男子还给了他一个药瓶,说如果谢寒生中毒了,就让谢寒生服下,若是遇见身后有人跟着谢寒生,就让谢寒生服下假死药。
当初好奇,梁硕打开药瓶来看过。
里面飘出来一股血腥味,那分明就是人血。
梁硕有问过黑衣男子,可黑衣男子不肯回答,只告诉他,喂给谢寒生,给他解毒就是了。
之前梁硕还觉着又是黑衣男子一次装神弄鬼的显摆。
谁知后来的一切,竟然真如黑衣男子所说,谢寒生跑到司空兼面前的时候,嘴唇发紫,哇地一口冲外涂黑血,浑身上下就只剩了一口气。
司空兼赶忙将血喂进谢寒生嘴里,不出一刻,谢寒生面色便好了许多,挣扎着要站起来。
可司空兼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渐近,即刻又摁住了谢寒生不让他起来,将假死药强喂进谢寒生嘴里,赶忙躲到石头后面藏起来,透过石缝,司空兼居然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崔令。
当初司空兼向他回禀的时候,还十分惊讶,久久合不拢嘴。
司空兼向梁硕描述当时的场景:崔令试了试谢寒生的鼻息,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将谢寒生拖走,带上马车。
崔令掀开帘子的时候,司空兼发现马车里还有另一个女人。
司空兼派人一路跟,发现崔令将谢寒生丢进了乱葬岗,跟去的人便赶忙将谢寒生救了起来。
至于另一个女人,跟过去的人远远看到崔令在立碑,便不再管了。
如今再仔细想想,这黑衣男子身上的谜团真是愈来愈多,让他捉摸不透,当初他许给他的皇位,到时候究竟还算不算数?
梁硕的表情阴了一瞬。
外头吵嚷起来。
谢寒生被看门的小厮抓住,正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那公鸭嗓真是难听的很。”梁硕黑着脸骂道。
从前他还觉着司空兼那人上不了台面,可跟谢寒生对比起来,司空兼简直是天上神仙了。
像一个听话任由摆布的肥猪那样好使,容易看透,也比那黑衣男子要好的多。
可惜啊可惜,居然让他栽在了醉花楼里。
-
“殿下,好些了吗?”危宥年端着水送到凌青岁旁边。
“外面来的人,是宫里传旨的公公吗?”从城墙外面回来之后,凌青岁便直挺挺地晕过去了,前不久大夫来看过,说凌青岁是最近太过操劳,又没有好生歇息,好好吃饭,发了高热。
“殿下,管他是传旨的还是别的,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危宥年担心又心疼地皱起眉,额上出了些薄汗,“我先扶你躺下吧。”
凌青岁烧的头有些胀,但他还是抬手抵住危宥年,挣扎着坐起来,“不,你去叫他进来,我要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殿下……”
“去!”凌青岁咳了两声。
危宥年便再不与他犟嘴了,松开扶着凌青岁的手,出去打开了门。
等在门外的太监早就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地原地踱步,见门终于开了,他直呼谢天谢地,从门缝中钻过去。
危宥年拦住他,小声警告他一声,“慢些说。”
皇上早嘱咐过他,这旨意要传得小心,但太监也看过,当即便犯了难。
这样的旨意,再小心传又能好听到哪里去。
如今……
如今又有人来他跟前警告。
太监脚软了,忙慌着点头,往里走了几步,腿便哆嗦得不像话。
他诶呦一声,几乎快要哭出来。他不挪脚步也不走了,在原地直接简洁地转达旨意,“太子殿下,皇上这圣旨,是命您守边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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