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你听说了吗?”嬴高用手掩住口鼻,小声的问扶苏,“我们的弟弟景云,好像是被太史令他们认定的祥瑞呢。”
他今日来找扶苏拿夫子要的书,在等下人取书的过程中,就和扶苏闲聊了起来。
他比扶苏小十岁,现在才刚刚九岁,正是对这些八卦感兴趣的时候——不过只要是有关于嬴政的,无论多大年龄的人,恐怕都会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消息。
扶苏恍惚一下,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之前认为祥瑞之说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刻意谋划出来的结果,父王一定会很快揭穿这些人的真面目。
但没想到这次竟然连太史令们都统一口声。
在秦朝太史令是一个很重要的官职,负责天文观测,制定历法,记录史实与文书管理,并且连祭祀事物和教育指导也是他们的职责。
在越靠前的年代,人们就越信仰天,并且也依靠天,需要通过星辰日月的运行变化以及日常的天象来推断地震,日食,月食和天气。
就比如一直到现代也使用的二十四节气,便是古代人们通过自己的观察和推测察觉出来的规律,而在没有这些规律的时候,就需要太史令观察确定一年的长度,月份的安排和节气的划分,以使今年的历法能够准确地反映季节变化。
所以想要收买他们,并且全部收买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难道这世上真有祥瑞吗?
扶苏很不可思议。
难道不是如同徐福之流所缔造出来的,想要骗人敛财的手段吗?
扶苏向来都不支持嬴政追求长生不老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炼丹,以及派人护送徐福去仙山的行为。
只可惜,虽然他是嬴政的长子,在所有孩子中,嬴政也最看重扶苏,但两个人的沟通始终不顺畅,每每不欢而散,除了多次上书劝说以为,扶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公子高不知道扶苏的担忧,还在又恐惧又兴奋的说道:“听说他刚出生就能口吐人言,为大秦降下神谕,而且因为他出生的时间就是父王灭掉六国,建立秦朝的那一天,所以大家都在说这是代表上天也认可了秦朝呢。”
扶苏回过神来,很快从公子高的话里面察觉到了不同的意味。
但这也就代表,那些不想看到秦朝得人心的人也会在背后疯狂抹黑景云。
现在无论扶苏愿不愿意认可景云是大秦的祥瑞,外界却已经把景云和秦朝绑定在了一起。
景云是祥瑞,秦朝就是上天认可的朝代,而景云如果被人抹黑成妖孽,那秦朝也会被人打上妖朝,暴朝的名号。
扶苏明白,在秦朝建立之初,一切都还尚未稳定的时候,必须要控制流言才行。
所以面对嬴高的兴奋,扶苏也只是应和。
等把嬴高送走之后,扶苏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才回房内。
他都知道的事情,父王也一定知道。
难道这就是父王承认景云身份的原因吗。
*
外界的风风雨雨和景云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婴儿。
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婴儿,反正他现在每天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因为不睡就很困,不吃就很饿。
只不过嬴政似乎增添了一个爱好,那就是没事过来抱他一把。
景云表示自己很意外,嬴政竟然还挺擅长抱小孩的。
肩膀又宽手又稳,抱着他也不会乱动,也不会像侍女或者姚姬一样,喜欢晃着他,哄他睡觉。
只不过景云没想明白嬴政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要从他的身上蹭一蹭什么祥瑞之气?这东西他真的有吗?
因为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不是种土豆的时候了,所以两个人的目标都选在了开春的二月下旬。
只要在下年的三月份前能够兑换到土豆种子,在气温回升的时候将土豆种下即可。
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所以两人并不着急。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点,那就是景云现在的年龄太小了,在古代小孩易夭折,嬴政也不敢随便折腾景云,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祥瑞,因为吹吹风就死掉了。
但小孩要长起来是很快的。
俗话说三翻,四坐,七爬,九站。
景云一直都想能够多动弹动弹,所以才刚刚到三个月,他就已经能很顺利的在地上爬了。
在秦朝时期其实就已经有地砖了,虽然铺设的地方不多,但咸阳宫是有的,而且还挺好看,很像现代的菱形方砖。
就是比较硌腿,所以每次在地上乱爬之前,景云都会先把自己床上的小被子拽下来铺在地上,拽的次数多了,姚姬好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为他在宫殿内的地上铺上了厚实的垫子。
不过垫子的范围很小,所以景云也经常会在垫子以外的区域乱爬,并且更喜欢爬到宫殿的外面。
因为宫殿的外面虽然会把衣服给弄脏,但因为地上都是被夯实的泥土地,所以爬上去其实是软软的。
姚姬也不拦他,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模样。
咸阳宫真的很大,现代总有人说故宫小,那是因为越到后面的朝代,就越没有能够建造巨大宫殿的巨木。
故宫占地0.72平方千米,而咸阳宫占地约3.72平方千米,一个咸阳宫就顶五个故宫。
反正都是泥土地,仗着自己的祥瑞身份也没有人敢拦他,景云哪都爬,不过总是爬不远就累了。
而今天他爬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不应该啊,这宫殿这么大,不可能没住人啊。
负责看护他的侍女匆匆忙忙的拦住他,声音轻柔的哄他:“景云公子,这里是大公子的住处,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吧。”
景云一般不用心音和他们沟通,但也不会故意装作自己是个平凡普通的小孩,一般姚姬和侍女们说的话他都会做出反应,表示自己能够听懂。
所以侍女也习惯性和景云有商有量,而不是上来就把他直接抱走。
大公子,那就是扶苏住的地方了。
想到扶苏,景云的心里萌生出来了点好奇,于是果断摇头,拒绝侍女的提议,抬起手又继续往前爬去。
他的身上被穿的一层一层的,连手上都戴了类似手套的东西,非常的暖和,一点儿也不凉,现在有的是精力。
侍女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明知道不能去但景云还非要去的地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景云公子。”
这里是咸阳宫偏东边的位置,这也是景云之前说这里不应该没有人住的原因。
因为东宫这个称呼早在周朝时期就有了。
尽管东宫并不是严格代表太子的住所,但就像《卫风·硕人》里‘东宫之妹,邢侯之姨’,将 ‘东宫’指齐国储君一样,东,在皇宫里是一个很特殊的方位。
可是真的好安静啊。
景云爬进宫殿大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的院子。
姚姬的院子里有很多果树,还有很多杂草,没怎么收拾过的样子,那是因为她也是才刚搬进现在所住的宫殿不久。
而扶苏的宫殿里就雅致一点,间杂着有松柏一样的树木,还有一个小的水池,旁边搭配着雅趣的假山和小径。
不远处还有一个方形亭子,亭子里放了一个石桌。
可入眼所见处连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就连看守的侍卫,打扫庭院的宫人都无。
真是奇怪。
石桌处没有人,景云也不着急去见扶苏,而是先啪嗒啪嗒的爬到了水池旁边。
爬这一会可把他给累着了,先在这里看会鱼吧。
侍女不错眼的盯着他,生怕他一个突发奇想就把自己弄到水里去了。
景云在水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蛋,和他上辈子全家福里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差别,也可能是因为婴儿的长相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头上带了一个红白相间的软帽,上面绣着一些简单的花纹,身上的衣服也是配套红白相间的。
这一套还是景云自己选的,因为他自己觉得小孩穿红色的可爱一点,不然他就要穿嬴政让人给他制作的衣服了。
秦朝以水德自居,而水在五行中对应的颜色为黑,所以秦朝以黑为尊。
嬴政平时就经常会穿黑金色的衣服,让人给他做的也是黑金色的衣服。
虽然这个小孩是自己,但景云还是要说——哪有小孩穿这颜色衣服的,看着多闷啊。
现在这一身不可爱吗。
景云在水里欣赏着自己可爱的绝世童颜,但就在他没有关注周围动静的时候,他的身体悬空了。
他扭头,看到了一张温文尔雅的年轻面庞。
扶苏还是第一次见到景云,不过出现在他宫里的婴儿也很好猜。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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