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玄烨津津有味地听李天馥的回话。
要说那天李天馥为何会在国子监的开学典礼上迟到,跟康熙皇帝自然脱不了关系。照着康熙皇帝的意思,就是:“李大人,你作为国子监的第三能人,可要替朕好好观察纳兰的学习情况啊!”
当日现场的情况是:
徐氏兄弟领着大儒们和诸生们一起完成正式授业前的尊孔仪式后,就直接过了原本应当安排的“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三大环节,以中庭门坪为“学堂”,开始了:授业开讲。
徐乾学亲自抽查了学生的底子——
“你,报上名来。”
“学生格曾桑朗。”
“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下一句!”
“啊?”
格曾桑朗一愣,无从回答。
“这可是苏东坡在宋仁宗嘉祐二年参加礼部进士考试时所写的文章,但凭任何一个汉人学子都能答的上来。”
“你可真是丢满人学子的脸啊!”徐乾学一摇头,复抽查了另一个学生,“你,报上名来。”
“学生何弘道。”
“《记玉关踏雪事清游》最后一句。”
何弘道还想着从身上摸出笔记来看一看,就被徐乾学打断:
“这就是你作为汉人学子的风骨?这篇文章的作者张炎,乃是宋人,应召为元朝写金字《藏经》。等你从笔记上解得此文深意,怕是‘爱国忠君‘之心早遭人疑惑了!”
训完两个学生,徐乾学继续往前走。
只见他停在纳兰面前,一声不吭。
容若就自己站了起来,应道:“学生纳兰性德。”
徐乾学故意刁难道:“教子有遗经,诗书易春秋礼记。下联——”
“传家无别业,解会状榜眼探花。”容若对答如流,“十代书香门第,指书欣然,传者为是。故徐先生的藏书之所名曰:传是楼。”
徐乾学大惊,“公子怎会知道?此并非出自书本。”
“纳兰识得些江南出身的文人,正好从他们手中借阅过徐先生的《传是楼书目》册子,便是探明了命名的来由。加之昆山三徐名声远扬,考路顺畅,官运亨通,纳兰就知道这下联该怎么对了。”
“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徐某领教了。”
“纳兰替两位同窗答了徐先生的两问,请徐先生免去他俩的诵读和抄写之罚。第一问,而无失乎仁而已矣;第二问,空感怀,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好,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本官就不罚格曾桑朗和何弘道【注1】二人了。”
说罢,徐乾学冲着那一满一汉的学生一喝:“你俩,给本官把纳兰公子给出的答案大声重复一遍!!”
——而无失乎仁而已矣。
——空感怀,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徐乾学回到讲师的位置上,对着诸生大声道:
“你等都要切记,做学问不可死记泛记摘记,要像纳兰公子一样广记和触类旁通才好!”
“每月八日和十四日,是诸生登高论怀之日,由李天馥李大人亲自带队而行。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诸生一同把纳兰公子笔下的登楼名句复述一遍!!然后向李大人行礼,课后每人作出一篇登楼之诗来,交给李大人批阅。”
玄烨听后哈哈大笑。
顾问行见皇上许久没有笑的这么开怀了,便道:“万岁爷,奴才还以为这届的学生还跟往届一样死气沉沉呢,没想到波澜四起、趣事横生呐。”
玄烨问:“李大人,纳兰的登楼诗拿给朕看看。”
李天馥便把公子的诗作呈了上去,玄烨看罢,拍案赞道:“好诗!”
“纳兰的诗朕留下了,李大人,照你看纳兰参加科举,结果会如何?”
“臣不敢做担保,何况臣也不是阅卷官,不懂的优中取优的门道,不敢胡言乱语鼓吹公子、以免蛊惑圣心。”
“纳兰不是自称半年后就去参加秋试吗?没有滔天自信、没有横溢才华,他敢不苦读个三年再赴科举?”
“臣斗胆回了皇上,自打诅咒公子活不过三十岁的人:暴毙的暴毙、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之后,近来又出现了一些‘公子之存在,可堪美好,不属于世’的言论,让公子感叹时光易逝、生出‘不如趁早考取功名’的念头来,也是有的。”
玄烨没说别的话,只道:“既然纳兰有那样的觉悟,那就让他去考。”
李天馥点头:“臣明白了。”
“不,李大人你不明白。”玄烨肯定道,“朕才是唯一懂的纳兰为何想早日赴考之意的人。”
*
一条小河边。
容若跟沈宛一同涉冷、破冰。
“虽说是有三月病,但是时节更替为我所喜欢。”
容若看着眼前的新景色,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和咔擦咔擦的碎冰声,露出了一个微笑来。要是能够听见鸟鸣,那就更好了!
以前他站在河边,在冰封时看别人在上面玩耍嬉戏、亦或是凿冰钓鱼,心中纯纯粹粹地生出了“不辞冰雪”四个字来,他觉得这个典故得按照“执着”之意来解,无关什么“付出”的崇高精神。
那个时候,因为身边无人,所以也就没法跟谁讨论,只将念头存在了心里。
现在沈宛在身边,似乎赋予了这个典故更深的含义:
无需真的“卧冰求鲤”或是“卧冰为妻”,亲情和爱情的伟大之处,不应是那般不爱惜性命,而应是:平凡是真。
伸手触摸到河流上面的一小块流冰时,容若的指尖“划——”地迎上了一股冷。
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只有小孩子才会如此,天不怕地不怕,大胆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不计后果,不计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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