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自然是我们这些从小长大的更为熟悉,就算散粥送药,我们家中人手多,也是更方便。
至于同光提到的京畿,我想只怕是你们……更为熟悉。
既然如此,何不各就各位?我带着同窗去京中支援,虽说京中事情繁杂辛苦,但总归我等更熟悉些,辛苦也就辛苦些……
京畿嘛,想来乡间地域广阔,房舍也稀疏邪,受灾情况估计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们几人应当也足够了,齐牙,你说呢?”
吴方三两句话就把齐牙的功劳给领了,还偏偏把他们打发到乡下去。
谁不知道,在京中做出事迹,都会写在朝中的言官折子上,只怕不需多久,就能真正传出点“官声”。
至于乡间京畿……
他们虽然出身贫寒,但读书多年,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君子。
在那些泥泞中跋涉,只怕是不办坏事儿就不得了,更别提能传出什么美名!
齐牙气得双眉倒竖,正想骂回去,却被崔巍挥手拦下。
他静静地站在假山边,仿佛也与这山石一般不惧风雪,掷地有声道:
“那京中便有劳吴公子,至于京畿,我等即刻便去。”
*
齐牙肩上背着竹篓,里头装满了沉重的米粮和药材,这还是崔巍专程从家中拿出来的。
同窗之中,跟随崔巍和齐牙来京畿的,也不过二三人。
还多是寒窗子弟。
自然家中没有奴仆和多余的银钱。
他们身后倒是有成国公府中的奴仆推了好几个板车,但也难跟吴方那批世家公子的物资相比,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好在同窗之中也有老家就在京畿的,其中一位正擦着额头上的粗汗,脚步轻快地跑向他们二人。
游奇水在三花镇长大,他身量壮硕,皮肤黝黑,手上的冻疮开裂。
他凭着祖父教授的一手好字才勉强挤进白鹿书院,常常会帮书院中的贵公子们做些杂活换得银钱生活,心性赤忱单纯,倒是不怕吃苦,如今自然也跟随崔巍等人回乡救灾。
三花镇上虽被地动影响,但好在镇长是个果决的人。
当即便征用了几家富户的家宅,当做灾民收纳所,供给热粥和厚衣服。
还组织青壮队伍四处搜寻受伤的人,这才总算度过大地动。
虽说也有部分伤亡,但最终还是将这场灾难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
镇长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空来接待他们,好在游奇水与他也相熟,说了几句话,好歹没让他们无功而返。
游奇水是个高壮的汉子,若是看上去,更像是养牛户而非读书生。
他憨厚开口道:
“同光、承颜,我问过了,三花镇倒是不用担心,不过下面的一些村庄如今还没有人来报告消息,只怕是受困严重。”
齐牙挠了挠头,问道:
“路程可远?我看这下面都是泥路,滑得人都站不住,还有这么多货,只怕是很难送到地方。”
游奇水也有些优柔寡断,一方面又怕乡间百姓受苦,一方面又实在不敢把崔巍这位世子放到危险的环境中。
给他摔出个好歹,自己也别想继续读书了。
崔巍却冷静问道:“三花镇……与杏花村有何关系?”
游奇水惊讶地眨了眨眼,不知这国公府世子如何知道这些:
“三花镇下面的三个村,便是杏花村、桃花村、梨花村。
眼下我们离得最近的……就是杏花村了。”
崔巍点点头:“那我们就去杏花村吧,至少要问问看村中是什么情况了。”
游奇水忧道:“只是一路上不便行走,你看……”
“不用担心我,”崔巍将齐牙背篓中的粮食拿了些出来,放进自己的背包中,“我在家中常年习武,至少能够护卫自己的安危。”
看到齐牙满脸的感激,他只是冷静道:
“走吧,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
崔巍本以为房屋倒塌的三花镇已经算的上是凄惨,直到他来到杏花村。
还未进入村门,不远处的一道鸿沟便割裂了大地。
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塌,横亘在裂缝之间,平静地诉说着一场恐怖的灾祸。
他甚至还能看见鸿沟附近的躯干,被冰冻成紫黑色,早已没有了声息,也不知道是动物,还是……
齐牙早已受不了目光所及的场景,抱着自己的头蹲在一旁呕吐,不住地摇头说要回家。
剩下的几个书生也都面色苍白,躲在崔府的奴仆身边瑟瑟发抖。
还站在鸿沟前的,也就只有游奇水和崔巍。
崔巍神色难看至极,咬着牙强撑,一旁的游奇水倒是劝了一声:
“同光,算了吧……既然我们已经看见情况,只怕村子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务之急还是回镇上,想办法问问镇长吧。”
“这残垣断壁的,若是不小心落进沟壑之中,那咱们也难脱身……”
可他们都清楚,大衡的治国之策并未深入到乡里,村中多是村长治事,要想等镇上派人来救,恐怕还得不知道多久。
转头一走,几乎就将杏花村置于死地了。
齐牙抬起吐得昏天黑地的脑袋:
“同光,行了,走吧,你爹娘要知道我把你带这里来了,估计大家伙都没好果子吃……
认输就认输,吴方那小子,只怕是脸都要笑烂了!”
崔巍站在鸿沟之前,漫天雪花飘下,像是要给杏花村盖上白布。
他想起那个少女的声音,好像还盘旋在耳边。
“李家小子,别睡过去啊,快醒过来!”
熟悉的声音,好像从回忆里又重新走了出来。
崔巍正回过神来时,却被旁边的游奇水扯了扯袖子,指着远的村门。
“同光,我,我没看错吧?
那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
崔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位身量不高的少女,肩上扛着一个布袋子似的人,手上还紧紧拽着一个埋在雪堆里的小孩,正用力往外拔。
那姑娘行动颤颤巍巍,肩上的人快掉下,往外拽的人也没能拔出,像是就要被对方扯倒下。
崔巍双目瞬间明亮起来,在一片白雪里看到绑着红绸的发髻,却好像是看见了希望。
他喊道:“是人,是人!
快去救人啊!”
福芝:不准睡(啪)!不准睡(啪)!
宋大夫:怎么这李二狗的脸这么肿?难道砸到脑袋了!?
福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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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入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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