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记着了要去顺安考农官的日子,所以银铃才一早下山来的。她和杨竖一样,路过那面摊。听俩个吃面的男人低声谈论起了堤塘上的事,陆陆续续又围上了几个好奇之人,围做一堆议论起了打生桩的事。
煮面的老板竖着耳朵听,忘神竟是醋当成了酱油使,倒给客人用。后面实在忍不住好奇,自己也凑了上去。一群人从平罗湾堤塘谈论到大魏玄武皇帝禁令,对于数千年间此等诡异之事如数家珍。谈论起来,有鼻子有眼的,是比酒楼中说书先生说的还要精彩。
银铃路过,被陆清河三个字牵住了耳朵。背着个大背篓,背对着那群人坐在槐树后,听他们说话。然后就火急火燎的跑进衙门通知陆清河,那人比她想象中要镇静,甚至说可以是完全不在意此事,只叫她下去休息,准备明天一早去顺安。
可她如何能坐的住,前脚出了书房。不到半盏茶的时辰,邹远去寻她时已经不再衙门里了。换下的衣服,洗干净了,湿漉漉的挂在院子,在滴滴答答的趟水。
陆清河闻讯赶来,捏了把衣服,吩咐道:“张储,通知下去,封锁城门,禁止出入!另外衙门里所有的差役都派出去,把银铃找回来,锁进屋中,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她出去!”
显然那姑娘现在一股脑的要查打生桩的事,给他辩白了。
“是。”
张楚应了声,立马就带着人奔出衙门。还未到午时,青天白日的乾州城就戒严了。从京师千里驰骋而来的黑马,一起被拦在城外。
寻常人瞧只见是青衣短打,头戴竹笠,脚踩草鞋。虎背蜂腰,威风凌凌,走江湖的打手。但那块悬在腰间的玄铁令,守城的士兵还是认得的。
“是京城来的大人?”
小士兵,持着长矛,照列上前盘问。
为首的黑脸汉子,硬邦邦的应答,“奉上面的命令来乾州巡视,怎么白日就把城门封锁了?”
“衙门里正在抓犯人,几位请。”
做了个请的动作,守城将士把翻下马来的几个人引到城洞里,拉开路障放了他们进去。
走了没几步,为首的人摸摸斗笠,回头问道:“乾州衙门大牢往哪边走?”
“往左边,穿过前面周家酒肆,绕进巷子里一直走到头,再往右拐走半盏茶就是。”
点了点头,一行人牵马而去。根据指引顺利的就找到了乾州衙门大牢,藏在破巷西南方位,八丈高墙下,竖着一座漆黑的小圆门。
差役正在开门,放了个姑娘出来。穿着蓝色的扎染布裙,风风火火的从一行人旁边经过。有些好奇,回头看了眼他们的打扮,又什么都没问,直径就走了。
随后亮了令牌,差役就恭恭敬敬的将人迎进了大牢中。走在潮湿脏污的过道上,一边带路,一遍不安的解释道:
“几位差爷,牢里的人是刚才那姑娘揍的,可不关小的事。”
打开牢房,看见草席上鼻青脸肿的人,那几个锦衣卫才晓得狱卒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刚才那出去的那姑娘?”
为首的赵恒问道。
狱卒连连点头,“是的,她就是陆大人专门从苗寨里弄来协助办差的,唤银铃。是陆大人眼前的红人,衙门里没人敢惹她。牢里的这个人是她师兄,也是她亲手抓住送进大牢里来的。那姑娘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来把人打了一顿。”
赵恒:“没事了,你下去准备间干净的房间。然后备些酒菜,再叫个大夫来。”
丢出一小锭碎银,狱卒立马接住,乐呵呵应了是,退下去准备了。
牢房里,巴东察觉到来人。撑着身子从草席上起来,沙哑的问道:
“你们是陈太师的人?”
“走吧,世子爷。”
巴东扒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吐了口血水,问道:
“陆清河呢?”
赵恒:“世子爷往后当好自己的差使便是,其他不必多问。”
随后招手让两个锦衣卫上前去,架起他出了牢房。还算是客气,瞧着蛮横,却都顾及了前脚刚被银铃揍出来的伤。
而巴东口中的陈太师便是仁孝皇太后的父亲,当今圣上的亲姥爷。先帝崩逝,奉遗命辅佐朝政,权倾朝野。力主恢复羁縻制,以苗制苗。
巴士土司一族,与阳城陈氏渊源,可追至当年太祖高皇帝北伐之际。那时为保后方安定,就是靠陈氏招降苗人土司,使得大军得以顺利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收复北昭一统天下。到了今时今日,利益纠葛牵扯更是千丝万缕。
看管大牢的狱卒见巴东这苗匪头子就要被提出去了,也不敢拦锦衣卫的架,除立即派人去通知了陆清河,也只能紧步跟着。
牢房外备了轿椅,垫着厚实的毛毯,前后由两个杂役抬着。巴东被扶上去,轿椅才刚被抬上肩头。陆清河带着差役便赶来了,正巧同一行人迎面撞上。
石雷不知晓那些人的身份,远远的便呵斥道:
“站住,朝廷钦犯谁敢私自提人,你们哪衙门的!”
陆清河赶紧抬手制止他,走近了些,终于是看清楚了为首的那张脸。
赵恒对石雷的无理并不恼,一旁的锦衣卫从包袱中拿出一卷明黄锦布。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呈递上来。
锦布并未展开,只是拿出来一展。陆清河看见,率先带头跪在地上,伏身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着他随声响起一阵闹哄哄的颂喝,石雷头顶一麻,这下才晓得自己冲撞了什么。
皇帝有旨到,还未宣读,像是来势汹汹的山雨。叫人琢磨不透,圣旨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锦衣卫到乾州,先行将巴东从牢房里接了出来。
赵恒也不读,拿出来似乎也只是为了表明身份。
“陆大人起来吧。”
参拜过甚至,就将圣旨收了回去,命陆清河在前带路前往衙门。
对,是命令。虽说谈不上什么倨傲,但不容置疑,锦衣卫代表着皇权,天生有着令人窒息畏惧的压迫感。即便是陆清河,曾是皇帝的心腹,圣眷优渥大红人。
安置好了一行人后,陆清河特意去拜会了时安老先生。依旧还是让他先帮自己卜了一卦,吉凶未定。
“师父,圣上可是知晓乾州的事了?”
他不安的问。
时安:“伯都指的是打生桩的事?你早该知道,你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朝廷,工地上出了人命。不但草草结案,还让人在上面做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何能不落人口实。此事言官闹的厉害,圣上也难做的。至于陆家,你不必担心,圣上心软至少会保全老臣的脸面的。”
这会儿,弹劾他的折子不过两三日,就已经像雪花一样飞像了御案。和乾州打生桩的传言一样,一夜之间满京皆知。
陆清河并不想辩解什么,法事是他支持银铃去做的,并不后悔。只是站起来,后退几步,向老先生跪下拜了一拜。
“堤塘人命案无解,徒儿愿意做引蛇出洞的诱饵,助圣上亲政掌权。陆家还有银铃就拜托与圣上和师父了。”
时安却是叹气,道:“愿伯都所做,不是无谓的牺牲。”
从屋中出来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回到书房,杨竖和石雷接连来禀,并未找到银铃。那姑娘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陆清河猜测人大概是已经摸进了苗寨里去了。她轻功好,对山中地形又熟悉,钻了进去谁也拿不住她。
正是愁虑之际,害怕耽误农考,想要再派些人。话才刚出口,又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待罪之身了。锦衣卫将巴东接进了衙门,尽管甚至并未宣读。但其中之意思,其实都已心知肚明了。
倒是夜访而来的赵恒,先开了口,“白日我等在大牢外碰见一个姑娘,也是她将巴东世子揍了一顿。陆公子要找的人,想必她就是她吧。”
陆清河并未否认,请来人上座,吩咐杂役沏了茶来。
“圣上旨意何时拿我进京?”
赵恒翘起腿,呷了口茶笑道:“拿不敢,圣上只是有些话问公子。”
随后拿出了圣旨,交给陆清河。
“圣上说圣旨也不必当众宣读了,公子自行看过便可。至于何时启程,待公子交接完差使,再进京也不迟。”
“交给差使?交接给谁?”
“巴东世子。”
陆清河不解,料到了打生桩的事一出。为安抚人心,朝廷必将重新启用羁縻之制,以苗制苗。但竟要将差使全数交接给巴东,却是始料未及。
自古以来朝廷上面只管任人用人,到了地方的差使上向来是鲜少插手过问的。而这次,竟特意下了旨意,命他将乾州大小事物、河工卷宗悉数交接。
“圣上要我将河工事务全数交给巴东?”
他还是不敢相信,皇帝想要亲政,扳到陈太师,而巴氏与陈氏渊源颇深。
将乾州工事交给巴东,这可是一份喂到嘴的政绩。乾州各处山寨、地势山脉、湖泊水流。前期他都已带人考察清楚,推行新政开荒种地,绘制了详细的施工方略。下一个继任者,只要跟着他的谋划走,便能妥妥当当的将新政推行开来。
届时巴东当真做出了政绩来,皇帝还拿什么理由来撤销羁縻,推行改土归流,这不是越改越回去了吗?
“对,公子的卷宗方略什么的,明日都一并交给巴东世子。早些交接完,你我早日启程。”
“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陈太师的?”
陆清河质问道,难以置信,这是他苦心孤诣地心血,现下竟是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写在圣旨上自然是圣上的意思。”
赵恒应得理所当然,拿起茶碗,用茶盖拨了拨浮沫,细品起来这苗疆地道平罗白毛叶子。
哎呀,我这磨磨唧唧的在作甚,怎么剧情推了半天,还是原地踏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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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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