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女人的眉眼间,竟还有几分像殷毓的母亲。
殷毓拧眉,脚步顿住。
甄剑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表情,又看向壁画,疑惑问道:“怎么了?”
“这两个人……”殷毓抬手,喃喃:“有点儿像我娘和我爹。”
他伸手抚上石壁,指尖触到的石面粗糙,颜料早已干透发黑,像是沉了许多年的旧事。
“别碰。”甄剑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壁画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刻痕,“这上面有蚀骨粉的残留,沾多了会渗进皮肤里。”
殷毓听话的收回手,疑惑却仍旧未消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儿时婢女们的闲言碎语——他爹年轻时好像对武功不感兴趣,就只是喜欢画画,尤其是壁画,甚至挨打不要钱也要去免费画。
他心里突突两下,跳的有些激动,心里竟隐约有了一些猜想。
可这个猜想太过无厘头,让他不敢置信。
甄剑向来会认真听他的话,闻言认真观察起来壁画,他道:“这个壁画原来不在这里,但是存在的时间最少也有二十年了。”
他也迟疑起来:“可是这画上女子的服饰不像我们汉族的服饰,怎么可能是你娘。”
殷毓看他一眼,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固魂针,苦笑一声:“你忘了我们要去哪里吗,巫谷,我娘是从巫谷出来的。”
甄剑恍然大悟,是了,巫谷以巫术蛊虫为主,天气潮湿闷热,自然与这边风土人情不同。
殷毓心里难受,下意识握住甄剑的手,他感受着对方回握的力量,刚要开口,视线又被前方转角处的石台吸引。
石台上孤零零摆着个木盒,盒身已经朽坏,露出里面叠着的几张泛黄纸页。
他快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被上面的字迹刺得瞳孔一缩——那是用一种极工整的小楷写的,开头第一句便是“柳氏一门三百七十二口,皆丧于殷氏妇人之手”。
纸页上的内容颠三倒四,却字字指向殷毓的母亲——
说她当年为了夺取柳家的传家之宝,假意接近柳家,趁柳家祭祖时带歹人入府隐匿行踪,一夜之间血洗柳家,连三岁孩童都没放过。
末尾还附了几句“佐证”,说有人亲眼看见殷夫人深夜处理带血的衣物,又说柳家灭门后,殷家的生意不仅突然多了几处柳家先前的产业,还突然多了一个“儿子”。
而那个儿子,便是原先柳家的遗孤,柳静生。
“一派胡言!”殷毓猛地将纸页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页边缘被他捏得发皱,“这肯定是殷安搞的鬼!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损,拿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来恶心人!”
甄剑从他手里抽过纸页,边安抚殷毓的情绪,边眉头拧着翻看。
纸页上的墨迹看着陈旧,却没有常年埋在地下的霉味,反而带着点淡淡的松烟墨新磨后的气息,显然是近期才放进来的。
他指尖划过“柳氏”两个字,再看到最后那个突如其来的“儿子”,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跟在殷安身后的神秘男子,他脸上的伤可不是新伤,起码得有个十几年。
“先冷静点,”甄剑按住殷毓发抖的肩膀,声音沉得像墓穴里的石砖:“之前在外面拖延时间的时候,我发现你弟弟身边有个男人,武功极高,脸上的伤口没有十几年下不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脸上有伤的男人?”殷毓红着眼眶,呼吸急促,手抖的指骨发白却不自知,他颤抖回忆道:“好像是同殷安一年进府的贴身近侍,平日里我都在自己院子,不怎么瞧得见,殷安来找我也不会带上他。”
“怎么了?”他眼神带着急迫:“他有什么问题?”
甄剑沉默片刻,将纸页递回给他,目光落在没有棺椁的平台空地上,答非所问:“你有没有想过,殷安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张纸上的内容会不会是真的,殷安真的是那个柳家的遗孤柳静生?
你应该比我了解他,他既然费心思伪造这些东西,肯定是想让我们相信——柳家的人还活着,而且回来复仇了。”
“复仇?”殷毓愣了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你是说……他们费尽心思的阻挠我去巫谷,还对我下腌臜手段,都是为了复仇?”
“倘若,倘若……”他双手颤抖起来:“倘若他们将这纸上的内容信以为真,对我的骚扰都不是真正目的……只有对我娘进行复仇才是真正目的的话……”
他猛地抓紧甄剑的手,双眼赤红:“我娘,我娘现在肯定不安全!”
甄剑将殷毓拉进怀里,握着他的双手揉搓,揉出来了点热乎劲儿,安抚怀里的人:“先冷静点儿,既然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招惹你,便没有此时此刻就对你娘下手的意图,不然他们在府中直接下毒把你们都毒死,不就报完仇了?”
殷毓沉默,他虽然知道甄剑说的话有理,心里却怦怦乱跳,极其不安。
他虽然觉得他娘不爱他,却从不觉得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会因为什么秘宝屠戮一整个家族的人。
“不行,我得回去找我娘。”殷毓转身就要往回走:“以我对殷安的了解,他招惹我却不杀我的原因,或许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傻子,想让我发现我娘的真面目,从而变成疯子。”
他冷笑一声:“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怎么可能真的同我表现的那般天真。”
“现在回去太危险,”甄剑伸手拽住他,声音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个男人肯定也是柳家的人,既然殷安敢把那个人带在身边,肯定已经布好了局。我们现在贸然出去,不仅救不了你娘,反而会自投罗网。”
殷毓停下脚步,拳头攥得更紧,指缝里渗进了纸页上的纸屑。
他看着甄剑,眼神里满是焦灼:“那我们怎么办?就看着他们对我娘动手?那些都是假的,我娘肯定没做过那些事!”
“我知道。”甄剑抬手,轻轻擦掉他脸颊上沾到的灰尘,“但殷安信了,或者说,他宁愿信这些假的,也要找殷家报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真正的线索,证明你母亲的清白,而不是跟着殷安的圈套走。”
他话音刚落,墓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放缓呼吸,甄剑重新握紧了短刀,殷毓也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跟在他身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里或许藏着比这假证更接近真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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