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同她王妃站了这么久还没站够？
鬼王一张俊脸沉着，大步上前将两人拉开。
殷逐月对着他翻个白眼，转头就冲着纪寻真笑，道：“寻真，明日城内驿站，午时我在那里等你。”
鬼王正想冲纪寻真扯出个温和的笑，奈何他同殷逐月不同，殷逐月自带三分洒脱倜傥，鬼王面目虽英俊却总有几分阴郁。
殷逐月遂又凑过来，挑衅地看一眼他，大大咧咧对纪寻真说：“寻真，我看这王八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直接跟我走嘛？”
鬼王英俊阴郁的脸因怒气而微微变形，他噎殷逐月：“本王的王妃凭什么跟你走？”
殷逐月对他挥挥拳头，轻蔑地威胁：“一来你打不过我，二来寻真说了不是你的王妃。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前狗皮膏药一样跟着闲之，现在又贴着人家的后人。”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雪姬隐在纪寻真身后，纪寻真侧头，瞥见雪姬身体细微地抖，转而对殷逐月抱歉：“今日怕是不能了。”
“嗯？”殷逐月时刻关注纪寻真的动向，她自然注意到了纪寻真身后的侍女，联系纪寻真的动作，她对雪姬道，“那个小丫头，抬起头来。”
雪姬晃了晃，凤目含着汪水，怯生生地抬头，殷逐月的目光在她与纪寻真的脸上转了一圈，忽然笑道：“这是九王八的……新宠？”
纪寻真挡住雪姬，抬手道：“这是王府派来跟随我的侍女。”
殷逐月随口道：“这样啊，如斯美人，和寻真还有几分相似呢。”
鬼王在一旁站定，没有开口。
纪寻真非常高挑，身形瘦削而不柔弱。若有人与她对峙，会发现她薄薄一层皮肉下蕴含着极具爆发力的力量。
雪姬被这样一个女子护在身前。
这一场闹剧落幕。
回到王府，直到步入后院前，雪姬的头都不曾抬起过。
乱世之人多薄命。
纪寻真轻叹。
她步伐轻盈，身形缥缈，灵活地从院中那棵朱砂梅上挑了一支粗壮的枝，手腕用力，那树枝便轻松地被她折下。
寒英纷纷落，人影依稀归。
蓝白灵力恍然一闪，朱砂梅被摘下化为剑穗，木花簌簌落下，一柄长约三寸的小木剑赫然出现。
纪寻真将小木剑放入雪姬手心。
“奖励你用心练剑。”
她不擅长安慰人，叶氏兄妹总缠着她要小木剑，她想，这些小玩意，小孩子该是很喜欢的。
木剑小而精致，尾部有绳绑着一朵朱砂梅，这梅就充作剑穗。
雪姬捧着小木剑，有些茫然，她体内有什么东西溢满，堵在胸腔，她哽住，无法分辨自己。
“谢谢，谢谢纪姑娘。”
她膝盖一软，又想跪下去，却被纪寻真拽住衣袖站起。
纪寻真不喜接触，见她站稳后就讲：“不必跪……说了多次，你既然决心跟着我，那就要听我的话。”
雪姬忍着滴泪，小木剑上木刺去除得很干净，坚硬的木头抵在掌心，王府森严的等级制度刻在在她心头的精神烙印在不断松动，那柄小剑在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雪姬知道了，谢谢纪姑娘。”
她按了按木剑，胸中情绪化为一腔孤勇，凝神望向纪寻真，说：“雪姬还有个请求。”
纪寻真道这姑娘还是同初见时一样，看似柔弱却又胆大：“说来听听。”
“雪姬想请姑娘为我赐名。”她正色，理平衣服褶皱，恭恭敬敬地向纪寻真行了一礼，
“雪姬凡尘时没有大名，死后是领我入府的嬷嬷为我随意选了个名字，我想请姑娘替我挑一个名字。”
“这……”纪寻真沉思，她思考时有一个小习惯，喜欢拿右手食指摁着东西，这是雪姬这几日跟在她身边观察到的。
鬼界的日升日落同人间并未差别，只是这里格外冷，四季不分。
夕阳西斜，火烧云在天空蔓延。
纪寻真抬头，阳光由昏黄转入无边黑夜，她盯住了太阳几秒，然后说：“黎昕，太阳升起之意，祝你以后前途光明、充满希望。”
——
孤月高悬，万籁俱寂。
朱砂梅树树影婆娑，一个单薄纤瘦的影子悄然与树影融为一体。
她沿着树干不停地摸索，企图寻找些什么。
刺啦。
有细碎的轻响传来，黑影动作一滞，立马向树后方撤退。
四周亮光突起，鬼仆绕成一圈围住这影子，另侧房门被咣地一声打开，鬼王衣衫款款地走了出来。
见到鬼王，那黑影反而不再躲闪，她把脸上黑纱一扯，露出面目来。
正是纪寻真。
“王妃这是……”鬼王好整以暇，双手环抱，兴致昂然地打量纪寻真的装扮，“灵力恢复了？要与本王玩些闺房之趣？”
纪寻真玩味地环顾四周，鬼仆融入暗色，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数也数不清。
“您的乐，我陪不起。不过我倒是有点别的乐子，不知是否能邀请您共享了。”
鬼王接触到她的视线，突然涌上一股不妙之感。
纪寻真看似后退，却一直绕着梅树转圈，她与梅树间始终只有一臂之遥。
逍遥剑寒光乍现，纪寻真挽了个剑花，单臂将剑横于梅树主干。
鬼王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说：“哦？不知王妃有什么乐，本王自然欣然应邀。”
灵力暴涨，纪寻真将其汇入剑中，剑随意动，一剑斩树！
“我猜，你的命脉藏身树中。”
“哈……”命脉受到重创，鬼王口角溢出鲜血，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枉自摇头，“你居然猜到了……”
纪寻真漠然站在树旁，朱砂梅瓣洒了一地，黑衣红梅，寒花带雪。
她的肌肤太苍白，明月都显得单薄。
“我待你不好吗？是婚礼不够风光？仆人不称心？还是我不够专一？”鬼王哑声质问，怒气横生，“你是唯一的王妃，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为你遣散后院，你想要什么？你怎能离开我？”
纪寻真的头歪了一下，她无法理解鬼王的想法，她掰着指头算了算：“你抢婚在先，又罔顾姬妾性命，再是拿仆人试探，最后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她摇摇头，无意多留，雪姬，不，黎昕已经被她打发去跟着殷逐月，那群姬妾都跟着黎昕一道，已经安全转移。
鬼王一倒下，攻守之势陡转，纪寻真一步一步逼近院门口，鬼仆一步步地后退。
“你毁掉这棵梅树，也杀不死我。”
鬼气森森，鬼王的脸上山雨欲来。
纪寻真很是奇怪：“我杀了你做什么？”
本来自己来鬼界便是因为系统，杀了这鬼王不会给她带来一星半点的好处，只会有无尽的麻烦。
鬼王顿了一下，又怒道：“你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为了耍我？”
纪寻真：……
纪寻真拿出面对宗门长老的耐心，往鬼王身上补了一剑，随后灵力护住周身，悄然没入黑暗。
有鬼仆颤声说：“王、王爷，要追吗？”
鬼王身上七窍流血，整个人宛如鬼界地狱中爬出的修罗，可怖至极。
“追？你追的上？”他皮笑肉不笑，手指成爪，一下将在场的鬼仆魂魄都打散！
“知道了我的命脉……还想逃？”
啪嗒、啪嗒
血滴落在地上，恶鬼修罗渐渐走远。
——
殷逐月换了身中衣，柔软洁白的料子减少了她眉间英气，她坐在窗边，一只手伸出去，月光照在她手腕。
啪嗒。
窗户被一粒小石子撞了下。
她扬唇笑，一手扶窗，一脚蹬住凳子，翻身跳了下去。
纪寻真恰站在阴影处。
殷逐月瞧见她，笑逐颜开，曲起手指敲她额头：“小娘子踏月而来，怕不是在会情郎？”
“公主……”
“诶！”殷逐月收回手，手指放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叫公主嘛，我叫你寻真，你唤我逐月，好不好？”
纪寻真淡淡应道：“嗯。”
皎皎明月悬于天际，她从阴影处走出来，月光为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夜凉如洗，莫名让人联想到薄薄一层初雪。
殷逐月有一瞬间幻视，但她定力非常强，纪寻真并没有察觉到。
纪寻真说：“我把联系鬼王命脉的梅树砍了。”
“好啊！”殷逐月十分高兴，为纪寻真鼓掌叫好，“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寻真，你可真是个妙人！”
两人顺着驿站的楼梯拾级而上。
纪寻真步入驿站后压低了声音：“逐月，你可知九王有一副玉碟梅花图？”
那幅图正好好地待在纪寻真身上，黎昕非要帮她带走其他生活用具，唯有这幅画纪寻真随身带着。
“知道。”殷逐月不复刚才的喜悦，有些不想提及，“寻真问这个做什么？”
纪寻真在思考要不要向这位意外之客交托底牌。
心中权衡过后，她坦言道：“这画是否有蹊跷？”
殷逐月闻言，投以诧异的目光：“不是画的问题，而是画得问题。”
纪寻真：？
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无法理解别人的感觉。
察觉到她不解，殷逐月解释道：“是作画之人在绘画时，用了特殊的画纸与颜料。遇火不灭，遇水不侵，所以那幅画才好好保留到现在。但寻真所提到的‘蹊跷’，我想应当不仅仅是这样。”
二人到了殷逐月的房门前，殷逐月亲亲热热地要牵纪寻真的手，纪寻真躲了一下。
没躲开。
殷逐月身量比纪寻真高大几分，许是曾做过女将，力量较之常年练剑的纪寻真也不遑多让。
她凑近对纪寻真说：“寻真想不想知道，闲之的往事。”
师尊的往事？
真真：终于有人来给我讲题了嘛？（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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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探命脉夜奔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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