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苏无月是一位心理咨询师,但在此之前,她曾经是一个孤儿、一个校园霸凌受害者、一个被排挤的职场新人,她尝尽了难为人道的生活之苦,也炼就了一副愈挫愈勇的钢筋铁骨。
弱时,她沉默忍耐,收集证据,力求一击即中;强时,她分毫不让,据理力争,大一时曾当面骂哭一八尺社会壮汉。
现在,看到拓跋烈如此姿态,她天性中的那根反骨时隔多年再次被挑动。
去他的修仙大老爷,谁还不是个修士咋滴!你欺负我小师弟,我今天就要让你后悔走上这座山头!
苏无月倒吸一口凉气,假装惊讶道:“道友不要说笑了,若哪日武极宗也走入绝境,难不成你会弃宗而逃?我看道友并不像此等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之徒呀!”
拓跋烈带来的一众“罗汉”全都怒了,刀修的手全都按在了刀柄上,体修的肱二头肌全都鼓囊起来,只等拓跋烈一声令下,就要让对面那个诅咒武极宗、辱蔑大师兄的女人付出代价。
可当事人拓跋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亮到反光的头顶,面无表情道:“我乃掌门亲传,武极宗第五代大弟子,自是会随宗门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道友你与我又不同。”
苏无月敛下夸张的神色,冷声驳斥:“有什么不同?金丹期的掌门亲传和宗门同生共死是美谈,灵根破碎的弟子为宗门守门就是笑谈?”
“无论我苏无月今日如何落魄,只要我站在玄天宗的牌匾下一日,就是离玄仙尊坐下亲传大弟子,是我玄天宗大师姐。护我门下弟子,万死莫辞!”
言谈间,竟有一股难以明辨的能量流转全身,可苏无月对灵力尚且不熟悉,没有察觉到这股温和又细弱的新生能量,只以为自己说到激昂处,气势都高涨了起来。
她不给武极宗弟子插话的当口,继续开炮:“原听说武极宗修士多以‘义’入道,心中自有一片道义天地,却不想这么多年,唯一教唆我做那背信弃义小人的,居然正是武极宗弟子。道友,这就是你心中的义吗?”
再是对苏无月客气,拓跋烈也因为这一串指着鼻子骂的连环招而黑了脸。
可还不等他决定好要不要直接以武力解决问题,苏无月又开腔了。
“恕我直言,若你的‘义’,只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这样肤浅缥缈的‘义’,那我劝你还是收起你伪善的嘴脸,改入他道吧!拓跋道友,请睁大你的双眼看看,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和锄强扶弱沾得上一点干系吗?”
拓跋烈的鼻孔又喷出快要凝成实体的气,沉声质问苏无月:“那你说,什么是义?有债不讨是义,还是叫骂不理是义?莫要将我的道义与苦行修的怯懦逃避相提并论。”
他终于感受到被冒犯了,但是因为苏无月的话让他联想到了以苦难为道的苦行修,那群歌颂苦难的白痴。
哪怕是和那群白痴沾上一点边,拓跋烈都感觉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
“好,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今天就要与你好好论道论道。”苏无月把凌文清重新推回了门内,以单薄的身躯挡在了他身前,微风吹动她的裙摆,一飘一扬地与他的衣摆相触。
第一次被这么坚定守护着的凌文清,望着大师姐的背影,出神了。
“拓跋道友,我姑且假设你对义的理解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那我要问你,何谓强、何谓弱,何谓正义?”
拓跋烈自信回答:“奸邪残暴为强,孤寡穷苦为弱,我眼所及之处,必将有正义。”
这话的意思是,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行动,让他所能触碰到的世界都充满正义。
如此绝对的回答,逗笑了苏无月:“我再问你,一老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亲人弃之,颠沛流离,他是强是弱?”
拓跋烈想也不想:“当然是弱者,若我见了这样的事,必要狠狠制裁他那这狼心狗肺的亲人,如何能弃如此老弱于不顾?”
“那我若再告诉你,这老者过去家暴成瘾,无论妻儿,均常年遭受他的毒打,如今妻子被打死,儿子成人后终于有了反抗的能力,这才将这老迈恶人赶走呢?”
拓跋烈思索了一小会儿,还是坚定道:“这老者过往的行为固然可恶,但他毕竟抚养儿子成人,如今老迈,儿子就应赡养亲长,因此这儿子不孝不义,是为暴。”
苏无月面带微笑,继续道:“若我再告诉你,他年轻时嗜酒好赌,从来不事生产,直接从妻子手中抢钱,根本不管那是不是她辛苦赚到的微薄家用,你还是认为儿子应当赡养他吗?”
拓跋烈终于意识到了苏无月挖下的坑,但就这么让他承认自己对“义”的理解有偏差,又很不甘心。
他沉思片刻,反击道:“所有不过是你的假设,只要你想,这老人可以做尽天下恶事,所以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拓跋烈都要为自己的机智折服了,他好整以暇地盯着苏无月,想看她还有什么花言巧语。
苏无月笑着摇摇头,可惜道:“道友的思绪很灵敏,无月佩服。”
还不等拓跋烈得意,又听她话锋一转:“可是道友,你还是没有抓到问题的核心啊。”
“这根本不是你该审判的强或弱,正义或邪恶。修士不能直接插手凡界演化,不是任何‘义’,都能用武力来匡扶。”
除暴安良的道没错,但分辨“暴”和“良”,还只是他们需要修行的第一层道,该不该“除”能不能“安”,才是第二层该考虑的内容。
像是她刚才虚构出来的那个老人,他就是一个“强与弱”的集合体,拓跋烈显然没办法给他定性,最终选择逃避这个问题。与此同时,她虚构出来的那个儿子,又真的需要第三方力量去帮助他甚至是铲除他吗?
都不需要。
这就是最关键的核心。
自以为是的“义”,甚至比混乱不堪的“义”更无序。
拓跋烈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一闪,抢着反驳:“你说的不对,如果一切都要自然而然地等到坏人变老,那我所主张的义根本就是一场虚幻。就按照你的假定推演到修真界,那老人变成一个以残害他人性命为修行之道的邪修,儿子变成被他蒙在鼓里收养的弟子,难道我还不该管吗?”
“那道友是否觉得这邪修丧尽天良,理当歼灭?收养的弟子无知,是为善?”苏无月问。
这次拓跋烈留了个心眼:“那也要看这弟子知晓邪修真面目后到底是站在哪一方了。”
“倘若这弟子真心向善,却恰恰因此感念邪修教养之恩而祈求你放过邪修呢?”
拓跋烈肃穆:“诛灭奸邪,不应为他人祈求而动摇。”
“即便这弟子与你反目成仇,当场黑化,成为另一个为祸一方的邪修,你也要杀?”苏无月步步紧逼。
拓跋烈终于语塞了。
当他将苏无月的假设代入修士时,就已经掉入苏无月的诡辩陷阱里了,因为他的潜意识已经被这种假设所套牢,不论他怎么辩驳,苏无月都能再设置新的隐藏条件去击垮拓跋烈。
这显然是拓跋烈第一次正面与“诡辩家”论道,一不留神就全面崩盘。
可苏无月显然觉得这还不够,她轻描淡写地一锤定音:“道友,你的道,还不坚定啊。”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在拓跋烈耳畔响起——
是他的道心,出现了裂痕!
拓跋烈崩溃了。
他在意识到自己道心出现裂缝的那一刻,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这下不仅是苏无月被吓到,就连武极宗的其他弟子也被自家大师兄的举动给整懵了,大家面面相觑,左看看右看看,竟没有一个人有点办法。
甚至去把拓跋烈扶起来的人都没有。
拓跋烈无愧他的名字,哭的相当惨烈,总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哭到血管破裂、声带出血,且哭声蕴含着无尽的绝望,听得旁人都心胆颤动。
“道友你……”苏无月想说些什么缓解拓跋烈的痛苦,倒不是她良心作痛,而是担心武极宗以此为借口把玄天宗的牌匾都摘走。
她是想让拓跋烈后悔来玄天宗讨债,但不是这种后悔啊……怪吓人的。
她这一出声,还真不得了,拓跋烈仿佛见到了救星降世,连眼泪都来不及抹,就连连作揖告求苏无月:“道友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道心裂了,我道心不坚啊呜呜呜呜呜!”
一听拓跋烈道心裂了,那群“罗汉”全都大惊失色,竟然也整齐划一地跪了下来,像拓跋烈一样连连告求:“道友救救我家大师兄啊!”
……
不是???传言武极宗人都是真性情的爽朗修士,你们就是这么个真性情法?
要不是场合不对,苏无月真想吐槽一句:你们修士,真挺幽默的。
见苏无月迟迟不说话,那拓跋烈竟以膝盖为足,连连跪步前行,趴伏在了苏无月面前:“求道友救我!”
他的师弟们也跟着趴伏在地,哀声祈求:“求道友救我大师兄!”
苏无月只能无奈叹息,开口道:“道友,我送你一句话——”
“思之为慎,行之有道。”
只要你深思熟虑后认为是正确的,就坚定地去做。当你能为你的行为而导致的一切后果所负责,何尝不是在执行心中的“义”。
拓跋烈就着趴伏的字数,细细品味这八个字。突然之间,他周边灵气波动变得异常猛烈。
当着所有人的面,这家伙趴在地上顿悟了。
论道的内容全是胡诌,看个乐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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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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