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岭上,灵徽与孟君山也正乘着大雁,飞渡群山。
孟君山一手拿着铜镜,从雁背上兴致勃勃地向下眺望。灵徽则坐在一旁,姿态端正到有些僵硬。
“不用那么紧张。”那雁出声道,“老雁我稳得很呢。”
“只是没有飞这么高过,有些不习惯。”灵徽客客气气地说。
孟君山听了回头道:“小灵徽,你恐高吗?你们太微山上全都是栈道,我第一次去的时候都吓到了,怎么还怕这个?”
“我没有在怕。”灵徽仍然正经地回答,不过仔细看的话,他全身上下就只有嘴唇在动。
孟君山:“噗。”
灵徽:“……”
孟君山也不看风景了,挪了两下到他身边:“放心吧,雁兄都这么讲了,就是掉下去我也会捞住你的。”
灵徽索性闭上眼睛,不想理他。孟君山啧啧两声:“真应该把你现在的表情画下来。”
“……”灵徽睁开眼睛,报以谴责的视线。孟君山哈哈一笑,不再逗他。
两人从晋平城出发,因不需再带着那个凡人女孩,便请了一名昭云部众载他们走,这样更快一些。不过坐在雁妖身上,与舒舒服服地乘鹰车完全是两回事,这一路两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只想赶紧落地。
孟君山端着铜镜看了看:“前面就是天枢峰了吧?”
“正是。”那雁妖说,“我不好直接上去,要请两位先在半山通报一下。”
孟君山:“好说。”
这时灵徽忽道:“南面那座山头怎么着火了?”
孟君山:“啥?”
他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灵徽说的那座山峰。方才在高处他就注意到,与明显气象不凡的天枢峰不同,那个峰头极为峻拔,且有一股险意在里头,一望就感觉不是善地。
此刻,那山头上扬起冲天火光,活像一把火炬。
雁妖大惊:“那是白阳峰!”
他一振翅,上头的灵徽立刻晃了两晃,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抓住了孟君山的袖子。孟君山这会也不笑话他了,反手把他拉住,一边道:“白阳峰是什么地方?”
雁妖:“正是关押牧氏一族的禁地!这是怎么了?”
孟君山顿觉不妙,灵徽也冷静下来,尽管还是一副强撑的表情,还是道:“雁兄,事态紧急,能把我们送去那边吗?”
雁妖更不多说,立刻往那边飞去。待得靠近,他说:“碍于族规,我不能落地,我给两位停在稍高些的地方,你们跳过去吧。”
孟君山:“好,多谢了!”
说着一扯灵徽,袍袖卷起,两人纵身一跃,落在那峰头上。
近了才看到,燃起火光的是一座竹木搭起来的高塔。火光熊熊之中,能看出塔身如同骨架般的阴影,平常木材早就在这火势中坍塌,如今却屹立不倒,越烧越旺。
白阳峰顶仅有一处平台,几座小屋,此刻山台正中央烧着那座塔,周围站着四名衣衫上铺着金羽纹样的妖族男子。塔下,则是几个被绳索捆着的布衣人,一个个看着年纪都不小了,脸孔被火光映得发红,神情木然。
孟君山当即骂了句脏话:“怎么回事,活祭现场吗?”
他对昭云部有些了解,衣衫上有金羽的是主将安氏一脉的标志,这几个估计就是在昭云部中目前得掌大权的长老们。其中一个长老往这边看了看,不认识孟君山,倒是认识灵徽,皱眉道:“正清门?”
灵徽肃然道:“正是。”
孟君山低声问他:“不是说他们在加强禁制吗,我怎么看这是在烤鸟啊。”
“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那名长老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几个雀蛇族人,“待我们烧完这些,抓到牧若虚,倒是可以叫你们来看一眼那凶徒的下场。”
“你们这是……在引牧若虚回来?”灵徽难以置信地说,“他的族人何其无辜?再说你们怎知道牧若虚一定会回来?”
长老冷冷道:“这与你正清门无关。”
“——停手吧!庚辰大人!”
山风一卷,一只金翅鸟倏忽降下,变作少年人模样,高声说。灵徽精神一振:“是主将来了。”
孟君山左看右看,大致猜出了情况。一直以来,灵徽在雀蛇一事上,都是与昭云部的主将,也就是眼前这名叫安子午的少年联系的。少年主将很讲道理,但问题就是说的话并不太有分量。
现在这混乱的状况,大约是安氏一族的长老们擅专,提前启动了图腾塔,导致两边被压抑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出来。
从正清门的角度上,哪怕再想抓到牧若虚,这种屠杀他族人的手段他们要是坐视,以后在仙门中真是不用混了。
无奈这算昭云部家事,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干涉,但如果主将反对此事,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庚辰长老一怔:“子午?”
安子午看了看地上的牧氏族人,发现还活着,稍微松了口气:“庚辰大人,为何要提前举行仪式?不是要待我们再做商议之后再说吗?”
“妇人之仁。”庚辰长老沉下脸道,“决定已下,还拖延什么,耽误了时机怎么办?”
安子午硬邦邦地说:“什么决定?我还没有同意。”
庚辰长老皱眉:“你连你父亲的仇都不想报了吗?”
“我当然想,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安子午怒道,“长老别忘了,我仍是一部主将!你们擅自入禁地开塔,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好啊。”庚辰长老不气反笑,“子午,主将大人,你现在回去,我还可以当做你年少冲动,不做计较。当初我们能令你接任主将,来日就能让别人担当,到时候可不要后悔才好。”
安子午气得胸膛起伏,片刻后,忽地从背后取下弓箭,对准了庚辰长老。
庚辰愕然,继而勃然大怒:“你要做什么?”
另外那三名长老也都向安子午怒目而视。安子午沉声道:“只要我还是主将一日,就看不得这种事情!”
塔上的火仍在燃烧,庚辰长老面色阴晴不定,安子午举弓对着他,峰顶一片死寂。
孟君山忍不住插口道:“那个主将啊,他明显是在拖时间,你不要被他带偏了。”
安子午一凛,庚辰长老则差点噎死。就在这时,又一道火光向山顶投来,灵徽便要举袖去拦,却被孟君山按住了:“没事,是熟人。”
火光一收,现出长明的身影。他手臂中还揽着一个披白色夏衣的花妖,在峰顶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两人飘然落地。
庚辰长老岂能不知道事情大条,他正是因为长明到来,为避开冲突,才选择此时开塔,没想到屡遭阻拦,眼看就要不成。他趁长明没开口前,朝着安子午喝到:“子午,你身为主将,不可如此糊涂!到底是此刻死上几个牧氏族人好,还是将来我昭云部众死在他们手里来得好?!”
安子午:“……”
长明:“……”
谢真:“……”
远处正在疏散白阳峰下部众的西琼忽然打了个喷嚏,心道:“糟糕,莫非是殿下又想让我加班了?”
长明与谢真此前担心将有大战,受安子午之托,先在白阳峰附近略作布置,再遣西琼去疏散住在这附近山谷的部众,因而来迟了半步。
长明环视一周,对庚辰道:“那几个牧氏族人给我。”
庚辰:“殿下!就算是王庭,也没有强要昭云部的罪人的道理吧?”
长明奇道:“我难道在和你讲道理?”
庚辰:“……”
长明朝着那几个布衣的牧氏族人走去,庚辰竟然不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过去。长明伸手拉起其中一个,那年老的妖族宛如一个软塌塌的布袋,根本站不直。须臾,长明脸色一沉,道:“魂魄已散,至少有一个时辰了。”
谢真立刻知道,事情终于还是到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这一步。
别看图腾塔才刚刚燃起,恐怕在他们还没到天枢峰前,长老们就已经进入禁地,取了牧氏族人的魂魄。这仪式早就已经开始,刚才庚辰那一番作态,不过是掩饰而已。
虽然糟糕,他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世间恩怨,总不可能都要等到各方角色郑重登场,才慢悠悠地唱起戏来,多得是像现在这么寸的事。
安子午忽道:“庚辰大人。”
他仍然握着弓箭,神色却异常冷静:“以往您虽然严厉,但最终行事还是会与我商量,断然不会擅自做出这种事情。这次您急匆匆地开塔,实在反常。敢问,这是为什么?”
谢真顿时心道不对,看向长明,两人视线一碰,心领神会。未等庚辰答话,长明伸手一指,一道火光自下而上,旋转飞腾,瞬间沿着那图腾塔烧到半空。
在场几人皆是识货之辈,这一手不是点火,而是以火灭火!
长明的火光呈耀眼的金红,塔上燃烧的火则是橙黄,两种色彩交织,金红火焰转眼就把塔上内层的火焰吞噬掉大半。
就在此时,站在庚辰身侧那三名长老中,有一人回手朝塔上打出一道灰气,图腾塔内部的橙黄火焰顿时重新燃烧起来,与长明的灵火相抗。
只是这对他来说想必也很吃力,转瞬间,他身后现出巨大的灰色蛇影,盘旋空中,双目中也蒙上一层灰雾。
庚辰愕然道:“庚午?不对,你是谁?!”
孟君山喃喃道:“多半是牧若虚那个王八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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